午夜时分,奥默里克关上实验室的门,整栋大楼最后亮灯的房间也陷入黑暗,只有走廊和大厅还保持着夜间规格的照明。他沿着墙壁穿过昏暗的光域,走进大楼侧面一座位置隐蔽的电梯,随着指示灯数字从正到负,他抵达了建筑物埋藏在地下的更为庞大的部分,生物样本的安置区。
电梯门在提示音响起后开启,他穿过灰白色的走廊,径直走到最里面。指纹识别器读出了他的信息,眼部扫描也通过确认,圆形的合金大门在他的面前分成两半,像甲虫的翅膀那样徐徐打开,让出一条扇形的通路。
光线随着他的步伐切换,影子从他身后转向侧面,与陶瓷地板上更早来的另一道平行。这是最高保密级别的隔离区,实验楼里有权进入的只有两人,所以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脸,奥默里克也知道那是谁,“努德内?”
“奥默里克。”努德内从半开的拘束仓门内走出来,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戴着防护用的特制手套,耳朵里插着无线信号接收器,看起来正进行着什么实验。
单独接触最高危险级的样本是被禁止的,实验守则规定,只有两人都在场时,拘束仓的门才能被打开。奥默里克蹙紧眉问,“你为什么不叫上我?”
“我以为你休息了。”努德内的头发上沾着几片发光的羽毛,正是拘束仓里那只有翼的样本生物周身覆盖的那种。那是只塞壬,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被认为是先民想象力的产物,直到远洋的水手捕捉到它,这种生物的存在才得以确认。
“这不是理由,”奥默里克快速地环视四周,几乎所有的仪器都是工作状态,“我不记得批准过任何实验。”
“我没有申请。”努德内面无表情摘下手套,扔进废物箱。
“为什么不?”奥默里克走向他,严厉地问。
“因为你不会同意,”努德内平静地回答,“而我也不打算说服你,光是知道我的想法都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不希望将你卷入其中。”
“可我已经知道了。”奥默里克沉声指出,固定在玻璃器皿里的塞壬看起来有些疲劳,像是被折腾了好久,“实验内容是什么?”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努德内回避了问题,“我不想拖你下水。”
奥默里克走到他的身边,蓝眼睛里含着失望,“连我都不能告诉吗?努德内,我还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
“明天早上,”努德内有些动摇,却依然没有松口,“明天早上你就会收到详细的实验报告,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忘掉在这里看到过我。”
“很抱歉我做不到,”奥默里克遗憾地表示,“这只生物很危险,不管你想对它做什么,我都必须在旁边看着,确保你的安全。”
“这可就有点难为情了,”努德内望了眼玻璃柱,“我在观测他在不同模式性行为中的反应,能否区别快感来源并对其存有选择甚至偏好,是判断生物智慧等级和思维复杂程度的重要参考。”
“这是常规观察,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会同意?”奥默里克疑惑地问。
“因为我打算参与其中。”努德内别开视线回答。
“这是必然的,”奥默里克仍不太明白,“我们这里没有第二只塞壬。”
“我指的不是辅助手段,而是,真正的参与。”努德内说得淡定,拘束仓里的无影灯光照射出来,影子浅得模糊不清。
“你的意思是……”奥默里克难以置信地盯着努德内有些凌乱的发,散落在碎发上的羽毛暗示着他根本不敢相信的事情。
努德内点了下头,算是默认,“所以我建议你假装不知道,明天收到报告后再开除我。”
奥默里克沉默地看着努德内,就像他们并没有经历过十年同窗那样,以看陌生人的方式审视着他多年来所认为的,最信赖的朋友和最亲密的伙伴。努德内眼里的神色令他想起这只样本初送到的那日,集装箱厚重的铁栅栏被激光切开,露出里面玻璃制的透明拘束仓,模拟太阳的光源自上方洋洋洒下,塞壬身披的每片羽毛都在闪烁着金属光。“真美”,他听到努德内罕见地对事物的外表发出赞叹,素来无甚情绪的眼睛里流淌着从未有过的狂热,彼时他以为那是终于得见传说生物的喜悦,可现在,他为自己心里的猜测而感到害怕。
“实话告诉我,努德内,”奥默里克替他摘去那些羽毛,“你这么做,是真的出于研究需要,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奥默里克,”努德内迎着他的目光,换了称呼,“学长,你我认识已经十多年了,在科学面前我什么时候有过私心?”
“即使是那样,”奥默里克按住努德内的肩,“我也依然不会批准这项实验继续。赶紧停止吧,趁着还来得及。我不想看你自毁前程。”
“你听我说,”努德内仍不打算放弃,“这只生物,它跟我们先前接触的那些不一样,它有着与人类几乎完全相同的思维与情感模式,甚至很可能具有自己种族的语言,只是我们不懂如何从它的发声中剥离出语素,所以无法进行解读。但是性行为在作为交流模式时,却不受文化与语言的限制,生物体的智慧等级越高,性体验的形式也表现得越复杂,雌性倭黑猩猩会相互摩擦外生殖器,雄性海豚会用鱼类和海胆当做替代品,智识会影响生物在获得快感的前提下对交配方式和对象作出的选择与反馈,这正是我打算观察并尝试的事情。”
“你的设想是通过性行为与它实现对等的交流?”奥默里克终于明白。
“不错,”努德内回答,“我刚刚用手帮他达到了高潮,但屏幕上监测到他的情绪并不是喜悦,而是完全负面的厌恶和憎恨。更值得注意的是羞耻,这说明他具有道德意识,接受过某种约定俗成的规训,把未经过允许触摸他生殖器的行为视为侵犯。”
“给我看看数据。”奥默里克走到控制终端前,随着他的手势,记忆体里存储的信息以图形方式呈现出来。结果一目了然,不论情绪发生的诱导因素是否如努德内所说与被迫接受性行为有关,这只形似神话中塞壬的生物都确实具有与人类无异的羞耻心。
“怎么样,学长?”努德内走到他的身边,“我说的没错吧?”
“从数据来看,你是对的,”奥默里克不得不承认,“但我依然不同意你继续实验,私自接触高危险高密级样本是违规的,”他换了更温和的语气,“我担心会出现意外。”
“那你就在外面守着,”努德内不为所动,“如果有意外,就启动应急措施。”
“应急措施是为了防止样本脱逃设计的,它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一旦启动,拘束仓的门就会被彻底封死,同时落下电牢笼,你会被关在里面,跟这只危险的生物一起。”奥默里克担心地说,“我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
“那就不要看,”努德内满不在乎地转身,“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早上的实验报告吧。”
“不行。”奥默里克拽住他的胳膊,努德内想要挣脱,却没能成功,反而陷入对方臂膀的桎梏里。两人的身体在寸步不让的拉锯中紧紧纠缠,衣服布料摩擦出羽毛般的碎声,持续的抗议与反复的驳回被疲劳的呼吸变得微喘。
显示屏上的情绪图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奥默里克的束缚忽然松了,努德内趁机推开他,并很快意识到了原因。
“它对我们的互动有反应,”奥默里克看着屏幕,“看来是将方才的事理解成亲密行为了。”
“两种可能,”努德内指出,“一、他能理解和分辨非同类的性行为;二、他视我们为同类,或者说,近似生物。”
“简直难以置信。”奥默里克走到圆柱形的玻璃仓前,塞壬微垂着眼睛看着他,嘴角似有还无的那抹弧线像是讽刺。
“现在你还反对我继续吗?”努德内问。
奥默里克摇了摇头,说不清是“不行”还是“不反对”,或者“不知道”,蓝色的眼睛里呈现挣扎,掌心里汗液蒸发的水气在弧形的玻璃上结成薄雾。
“我来实施,”最后他说,“你在外面看着,随时做好启动应急预案的准备。”
“这是我设计的实验,”努德内立即反对道,“你想把它从我这里夺走吗?”
“没有我的批准你就无法进行。”奥默里克语气坚决,“要么我进去,要么我们一起离开。”
“自从你成为了实验室的负责人,说话的方式就变得讨厌了。”努德内不满地看着他。
“因为我必须对所有人负责,”奥默里克走向拘束仓,“我不能在明知可能出现意外的情况下让最顶尖的科学家涉险。”
“而你所谓的负责,不过是把难题扔给别人。”努德内嘀咕着抱怨的话,却不再说什么,站到了监控终端的旁边,“放心进去吧,学长,如果你不幸殉职的话,我会帮你把论文写完的。”
“谢谢。”奥默里克对他微微一笑,手掌按上拘束仓外的身份识别终端,闪身穿过透明的圆柱上裂开的缝隙。
五秒后门扉关闭,奥默里克靠近浑身被铁链束缚的有翼生物,他并非初次与这只塞壬共处密室,却是第一次尝试与它进行对等的交流。
“我建议你试试他的里面,”努德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看看他是否能区分源自不同刺激的快感。”
“明白。”奥默里克戴上手套,隔着薄薄的胶质抚摸塞壬流淌着金色光泽的皮肤,像对待人类那样轻柔地触碰它的脸,还有紧闭的珍珠色嘴唇,拇指徐徐地按上去,模拟出一个礼节性的吻。
“情绪反应没有上次激烈,比起我,它似乎更喜欢你,”努德内盯着屏幕,眼睛里反映着无机质的冷光,“也可能是我没做前戏的缘故。”
塞壬有着与人类无异的脊柱,在背部的正中弯成一道流畅的曲线,奥默里克的手指划过时,它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所有链条同时震动的声音好似风吹过寺庙里祈福的铜铃。
“它很害怕。”努德内实时汇报着,“它大概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别怕。”奥默里克安抚地轻拍塞壬丝缎般光滑的背部,沾了润滑胶的手指在它的尾骨下方打转,耐心地按摩着那轮因恐惧而收紧的肌肉。
他进入得很慢,注视着它的眼睛,嘴里说着温柔的话,尽管它听不懂。
来回开拓几次后,放进去的手指变成了两根,以经过仔细计算的角度按压着浅埋的腺体,规律地推挤着温热的软肉。
“羞耻,”努德内的声音平淡得像是电子语音,“就是现在,与快感同时发生。它从你的服务中得到了很好的享受,同时也因此承受着心理折磨。”
我可不是什么虐待狂。奥默里克保持着与它的目光接触,埋在深处的手指动作愈发轻柔,力量以倾斜的角度传递过去,耐心地挖掘着欢愉,同时小心地不使它感到疼痛。
随着汗水的蒸发,塞壬的周围弥漫起奇异的芬芳,像是某种花朵的香气,可不似樱花那么淡雅,也不如牡丹那么浓烈,穷尽奥默里克的记忆与认知,都寻不到任何物质的气味与此匹配。
“启动气体收集。”奥默里克对努德内说。
“这时候就不讲实验室规范了?”努德内咕哝着,按照他说的做了。
在不确定气体是否对人体有害的情况下,按照规范应该启动的是通风设备,同时撤离里面的所有人。但奥默里克不愿半途而废。努德内了解他的性格,同时也关心他的安全,在收集到足够的气体样本后,通风装置被果断地启动了。
“该结束了,学长,”努德内提醒道,“过长时间的刺激会给它的心脏造成负担。”
“很抱歉,”奥默里克点头,对领子上加着的话筒说,却看着那只生物的眼睛,“马上就好了。”
他加速了手上的动作,精准而绵密地刺激着,手法依然温柔,另一只也很快加入,握着比人类更长却相对狭细的前端,应和着里面的节奏轻揉。
怀里的身体触电般的战栗着,每片羽毛都在飒飒发抖,被驱散的花香味再次爆发,奥默里克感到一阵晕眩,却更加地抱紧了它,以一种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的绅士风度。
“已经结束了。”他安慰道,不顾危险地吻了它的脸,濡湿的羽毛唇触感十分光滑,好像雨水洗涤过后的花瓣。
塞壬半睁着眼睛看他,冷月般的银眸静静地与他对视,嘴唇无力地张着,皎白的光泽里蕴着浅浅的红润。
“它对你产生了某种感情。”努德内说,抬起头来的视野里,奥默里克给那只生物梳理头部毛发的姿态爱怜得就像对待情人。或许你也对它产生了某种感情,他望着奥默里克英俊的侧脸,与实验无关的猜想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奥默里克还在安抚那只美丽生物的心跳,冷不丁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努德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打扰了,”努德内说,“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你应该等我出去再进来的。”奥默里克回头。
“那样就达不到效果了,”努德内走到塞壬面前,“我想知道它是否对我产生了坏印象。”几秒的对视后,他得出了结论,“答案是肯定的。他讨厌我们两个,但对你的讨厌要少一些,这意味着他能区分性行为对象和方式,并且存在记忆和偏好。”
“我对‘程度较轻的厌恶’是否可被称之为偏好持怀疑态度。”奥默里克发现塞壬在看努德内,目光十分警惕。
“等我做完接下来的事,它就会更偏爱你了,”努德内说着,开始解实验服下摆的扣子,“在那之前,我建议你出去,最好不要看。”
“你,”奥默里克惊骇地看着努德内露出赤裸的双腿,“别告诉我你打算……”
“我知道你做不到,所以只能我来,”努德内淡定地回答,“明天再开除我,收到报告之后。”
“我们都疯了。”奥默里克叹了口气,走到控制终端那边输入了一串命令,然后重新回到拘束仓里,“我预设了另一套应急方案,如果出现意外,我们俩都会跟它陪葬。”
努德内想要反对,可是太晚了,随着一道绿光闪过,拘束仓被完全封闭了起来,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后输入特定的指令才能将它打开。
“一小时,”奥默里克伸出一根手指,“一小时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去。”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努德内往嘴里塞了片药丸,见奥默里克一脸狐疑,只好解释道,“你不是真的以为我能对实验样本产生欲望吧?”
“我没这么想。”奥默里克有些心虚。
努德内绕到塞壬的身后,颇为欣赏地抚摸它铜金色的羽毛,“它在抗拒,不用分析我也能知道这一点。”
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从隔着皮肤传来的颤抖中,奥默里克明显感觉到塞壬在排斥努德内的靠近,他明白它并不是真的更喜欢自己,但那双眼睛望过来时带着明显的求援。
“温柔点。”他说,“它刚经历过了一次。”
“我有分寸。”话是这么说,可努德内的手指进入时,塞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鸣叫,安装在声带附近的装置吸收了它的声音,转换为无害的信号指数呈现在屏幕上,曲线扬起一座高昂的山丘,“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它怎么会这么疼?绝对是心理作用。”
不如我来吧。奥默里克很想这么说,可他越不过心里横亘的那根底线,他终究没办法像努德内那样坦荡地将自己当做实验的素材,尤其是在被人看着的情况下。
“我要进去了。”努德内面无表情地宣布。
同窗共事的十多年里,努德内一直都是单身,奥默里克猜想他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忍不住出声提醒,“慢一点,不要弄伤它。”
然而说了等于白说。努德内施展的方式就和他的性格一样直截了当,一点多余的修饰都没有,随着他的深入,塞壬的身体如同电流经过,以近乎抽搐的方式剧烈颤抖。
“自然状态下的交配只会更暴力。”努德内耸肩,对满眼心疼的奥默里克说。
确实如此。奥默里克没有反驳,伸手擦去塞壬脸上的汗珠,指尖顺着美丽的脸庞抚摸,穿过它汗湿的头发来到后脑,在颈椎上方轻轻停留,温柔地按压着。
随着一阵战栗,塞壬整个地朝奥默里克靠过去,如果不是被锁链桎梏着,它瘫软的身躯早就栽进黑发科学家的怀抱。
奥默里克察觉到它的渴望,主动地靠近,伸出手环抱住它。
“当心,它可能会咬你。”努德内提醒道。
“它知道这样做没好处。”奥默里克托着塞壬的脸,注视着它雾蒙蒙的眼睛,在那银色的镜面般的瞳仁里,有他深色的轮廓。
努德内不再说话,掐紧覆盖着薄羽的腰,专注地撞击着并不难寻的敏感处,从理论上来说,只要这样就可以帮它达到高潮,动物园里的保育员就是这么为发情的大型动物舒缓欲望的,哪怕开始不愿意被接近,习惯后都会觉得舒服。
高等生物也是如此,尽管屏幕上的脑电图显示塞壬正被痛苦折磨,可它下腹部的生殖器早已充血勃起,像扶桑花的柱头那样在空气中颤动,顶端分泌出透明的液体,香气四溢。它的声带被禁锢住,喉咙里只能发出气流带出的喘息,含混不清地起伏着。
奥默里克不顾危险地抱住它,将它的身体固定在怀抱里,抬起它的双腿架在腰部,帮助它调整姿势迎接努德内的冲击。塞壬发烫的前端抵在他的腹部,按耐不住地来回摩擦着,身体软得像被抽去了骨骼,哀鸣也越来越无力。
“你可以快一点吗?”奥默里克偏着头,声音绕过塞壬的耳朵,对努德内说,“它快要受不了了。”
“那你得帮我,”努德内头也没抬,“前面。”
奥默里克于是将手掌探向那根浅色的柱体,握紧前端规律地抚弄。
连续不断的前后冲击下,塞壬的眼睛逐渐失焦,晶润的唇里只剩破碎的呜咽。
它在两个人的臂膀中达到高潮,连续收缩的肌肉将热泉从努德内的身体里吮吸了出来,羞耻感以曲线的形式瞬间达到了顶峰。
奥默里克没有松开臂膀,将塞壬的身体护在怀抱里,贴心地陪它度过欢愉的后劲。
“前辈有何指示?”努德内疲惫地坐在地上,看着奥默里克的绿眼睛里有几分警觉。
“我开始怀疑,在它身上进行试验是否符合道德。”奥默里克说话时,那只塞壬的额头正靠在他的肩上,随时可能咬断他的动脉,可他毫不在乎。
“现在才说已经晚了。”努德内沉着眼,有些困倦。
“我指的是以后,”奥默里克掏出手绢,清理着塞壬被弄脏的羽毛,“它表现出的知觉体验和情感反馈都与人类相同,继续对它进行实验是极不人道的。”
“也许吧,”努德内说,“但我们做不了什么。生物样本归国家所有,我们只是实验的负责人,就算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来做。与其让它落在那些疯子手里受折磨,还不如由我们来妥善照料,既然你这么关心它的福祉。”
奥默里克没有说话,奇迹般地,某种认知写进他的脑海,他知道了那只塞壬的名字,“沙里贝尔,它说,同伴们都是这么称呼它的。”
“我怎么没听见它说话?”努德内盯着奥默里克,从方才起他就觉得这位前辈哪里不对。
许久的沉默和思考后,奥默里克转向努德内,“如果我解开这些链子,它能从这里飞走吗?”
“很难,”努德内摇头,“除非有人为它引路,带它躲开不眠不休的警卫监控,进入唯一正确的电梯到屋顶。”
“如果有呢?”奥默里克下定了决心。
“那么这个人会被关进监狱,”努德内表情冷漠,从地上站起来,眼神忽然变得犀利,“为什么要自毁前程?”
“因为我做不到了,”奥默里克叹气,“我再也无法拿它做任何实验,也不想看别人折磨它。”他拍了拍努德内的肩,“你回去休息吧,假装不知道,明天我会引咎辞职,然后为自己请个优秀的律师。”
努德内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只塞壬,耳机里传来的的噪音好像海浪,拍击着他的鼓膜,催促着他做决定,“二十分钟后,你带着它走,我来对付监控。”
“努德内,”奥默里克投去感激的目光,却摇着头说,“不用连你也搭上的。”
“我不是为了你,”努德内表情淡然,“别忘了,是我先开始怀疑它具有高等智慧和精密情感的,我只是在贯彻我的观点和想法。”
“记得备份实验数据。”奥默里克不再劝他。
“当然,”努德内微笑,“我可不想把好东西留给那些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拘束仓的禁制解除,锁链落到地上,发出自由的颤音。
塞壬的身体虚弱地坠下,努德内将一管特效药剂推入它的身体,力量随着血液循环被带到全身。在带着它逃离的科学家怀里,塞壬迅速地恢复精神,眼睛里的光芒变得冷冽锋利。
他们来到了屋顶,静谧的夜色洒满星光,装饰着天鹅绒般的穹幕。奥默里克摘下塞壬身上最后的束缚,解放了它被迫沉默很久的声带。
塞壬发出几声试探的鸣叫,紧接着危险的歌声随着风飘荡,化作有魔力的催眠曲,整座城市都陷入深沉的梦乡,不再分得清梦境与真实。
美丽的有翼物拍打着翅膀飞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黑发科学家沉睡的侧脸,它可以很轻易地杀了他,拧断他的脖子或是踩碎他的脑袋,但它不屑于这么做,冷漠地看了几眼后振翅消失在高空。
黎明时升起的太阳唤醒所有的人,他们发现自己身在床榻之外,像是经过了整夜的梦游,不知不觉走到了无法解释的地方。
监控和电脑记录都一片空白。许多人无意识地参与了各种破坏,醒来后却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面对上层派来的专员,他们一个字也说不出,测谎仪显示他们情绪平和,没有任何掩饰的意图。事情只好就这么不了了之。
与其他所有梦游者一样,奥默里克和努德内也被视为那只塞壬的受害者,没有受到任何处分或惩罚。
数年之后,他们向中立机构提交了一份加密的研究报告,指定在他们两人都去世后才能公开。
那份报告被装在封闭的文件盒里,封面上写着意义不明的代号:沙里贝尔。
——科学家与塞壬II——
他们谁都没有期盼此生还能与那只塞壬相遇。
三十四年的白驹过隙将两位享誉世界的科学家磨蚀成安度晚年的退休教授。已经步入生命冬季的奥默里克头顶上落着不会融化的小雪,将他昔日墨黑的短发染出零星的灰白,努德内亚麻色的头发也黯淡了光泽,好像枯萎在田地里未收割的稻草。他们的眼睛依然明亮,灰翳暂时还没有侵蚀到视觉,只是耳朵不再如过去那么灵光,不然的话,他们应该更早地察觉有片影子靠近,而不是被迎面泼来的水花惊得一个失去平衡掉进海里,一个差点错手撞死他。
“才没多久不见,你们怎么变得皱巴巴的了?”声音是直接响起在脑海里的,却依然有方向可循,带着某种久违的相识感,从身后岛屿的那边传来。
奥默里克视线捕捉到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铜色羽毛,是那只从研究所逃离的塞壬,沙里贝尔,至少外形是一模一样的。但迫在眉睫的危险使他暂时没功夫去思考重逢是福是祸,桨片掀起的水花随时可能卷走努德内艰难扶住船边的手。他在过载的心跳声中关上引擎,抓住努德内的手腕,经年劳损的腰椎发出尖锐的刺痛,臂膀老化的肌肉和疏松的骨骼无法给他提供足够的力量,掌中的手腕越来越向下滑,随时可能松脱。
“很难吗?”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手勾起了努德内的衣领,将他从漂浮着藻类的海水里提起来,沙里贝尔看似不耐烦地随手帮了他们。
“小心,他的脊柱刚注过胶。”奥默里克提醒道,却已然晚了。
努德内被扔回到船里,像只从海鸥嘴里不慎滑落的鱼,幸好船舱里铺着橡胶的软垫,不然他一定会当场摔骨折。
“谢谢,”奥默里克替努德内说,露出对人类而言是欣喜与感谢的笑容,“没想到还能与你重逢,这让我们很高兴。”
努德内咳嗽了几声,抬起头来,用他布着血丝的绿眼睛表示附议,“下午好,沙里贝尔。”
很长时间内都只听得见浪花拍打船板的水声。塞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目光在两张苍老的脸上来回扫视,与人类相似的面容冷峻得像是位无情的判官在思考该如何惩罚曾经羞辱过他的人。
“我要把你们关起来,”沙里贝尔说,“就像你们对我做的那样,关在属于我的地方,哪儿也不许去。”
奥默里克与努德内交换了视线,他们谁都没有感到害怕,目光中只有认命的坦然,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幸运可以观察到这种神奇生物的巢穴,只是此行多半有去无回,很可能无法留下观察报告,仅有这一点令他们遗憾。
塞壬见他们默不作声,也并不关心自己的猎物在想什么,伸出两只手臂将他们分别拦腰勾住,最上面的翅膀雀屏般张开,气流搅动海水撞击在船上,生出几朵细小的旋涡。
即使负着两具身体的重量,它飞行起来也并不困难。奥默里克不由得想起塞壬捕捉人类的传闻,虽然暂且难以确定其真实性,但可以肯定他确实具有这么做的能力。
与思绪颇多的奥默里克不同,努德内显得虚弱而疲惫,他本就是两人中更多病的那位,又刚经历过有惊无险的溺水,身体绵软得像条海参,即使知道这样无礼,也只能靠在塞壬肩上才能保持平衡。
幸好塞壬的巢穴就隐形在身后的岛屿,是一个不被邀请就看不见的洞穴,里面装饰着美丽的花卉,还有五彩缤纷的珊瑚与形状各异的贝壳海螺,华丽得好像国王的厅堂。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为什么你们看起来就像要死了一样?”沙里贝尔将他们放在铺着树叶的地面,看出了他们的脆弱,动作出乎意料的轻。
“某种意义上而言,”奥默里克用手撑起身体,树叶是新鲜的,带着饱满的水分,柔软而厚实,充当了坐垫,“我们确实快要死了。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七十五岁,我们已经活到了这个数字的五分之四,不剩多少年岁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脸皱得像紫菜?”塞壬蹙着眉,语调厌恶,“头发也看起来脏兮兮的,是灰尘落在了上面吗?”
“是衰老。”奥默里克扶起身边的努德内,替他拍去潮湿的衣服上沾着的树叶,“随着年龄的增加,人类的皮肤会变得松弛,头发褪去颜色,肌肉和骨骼不再有力,器官逐渐失去作用,好像被海风侵蚀的岩壁,终会支撑不住碎成粉末。”
沙里贝尔似乎并不了解人类,“我以为你们至少能比鲨鱼活得长。”
“人类的寿命跟生活在热带的大多数鲨鱼相比并不算特别短暂,但生活在冰海的那些,许多活过了三百岁也依然健康强壮,它们是被自然规律青睐的幸运儿,人类的寿长比不过它们。”奥默里克解释道。
努德内在旁边点了点头,一连串的咳嗽后,他的脸涨得通红,干涩的眼睛也涌出泪来。
“如果你们只能活几十年,”塞壬降低了高度,几乎要落到他们面前,脚趾却没有触碰到地面,保持着悬浮的状态,“那些方方正正的石头又是怎么堆积起来的呢?其中的一座已经存在了三百年,上个月我到岸边去时还看见有人在它上面添石头,人类的寿命怎么可能比不上你们做出来的东西?”
“我想你指的是城市和建筑,”奥默里克轻抚着努德内的背部,直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平顺,“三百年前垫起第一块砖的,和你上个月看到的并不是同一人。短暂的生命决定了人类无法靠个体完成许多事,所以我们选择了另一种办法。当一个人死了或是衰老得再也无法做某件事,就会有另一个人来接替他的工作,这样的更迭可以延续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如果把所有的文明积累都算上,也许数万年,或者数十万年。”
“听起来好像珊瑚,整片海域的虫花上好几条鲸鱼的寿命才能堆积出一片堡礁。”塞壬怀疑地盯着他们,人类跟珊瑚虫比起来,怎么看都相差得太远。
“这么类比……”奥默里克想了想,“也没错。”
努德内清了清嗓子,终于找回力气说话,“嗯。”
“我被你们关起来的地方,也是花了很多年做出来的吗?”沙里贝尔想起那坚硬的囚牢和冰冷的锁链,脸色变得有些不悦。
“是。”奥默里克肯定地点头,“一千年前那里曾是茂密的森林,北方渡海过来的人在那里建立起最初的聚落,数百年后他们建立了一个小王国,将那里当做首都,现在的市中心有块纪念碑,据说是他们打下的第一口井的位置。”
“如果你指的是研究中心的话,”努德内的声音加入进来,“那栋楼是七十年前修建的,院子则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曾经是某位贵族的庭院,战争摧毁了他的庄园,只留下这块地,还有幸免于难的树木与花草。”
“无聊。”沙里贝尔收敛起翅膀,翩然落地,弯曲的脚爪插进树叶,姿态优雅地放低身体,扬起来的指尖勾向离他更近的努德内,毫不费力地划开他衬衣的领口。
“不要。”奥默里克抓住它的手,生怕那锋利的尖爪会刺破努德内的皮肤,扯断他的动脉,“不管你想做什么,请让我先。”
“可上次是他先动手的。”塞壬傲慢地转过脸,月轮般清浅的眸子里倒映着光,美丽却令人生寒,“不过也没差。”它托起奥默里克的下颌,抬高,仔细地审视着时间在他脸上留下的刻痕,就像他们曾经对它做的那样,观察。
努德内抗议地对奥默里克摇头,他们共度了人生的大部分时光,这位前辈偏偏就是改不掉喜欢擅自替他作决定的毛病,但现在不是生气和吵架的时候,“我的心脏不太好,如果看着他……”他并不知道塞壬通常如何对待猎物,可不管怎么想都是可怕的场景,“我很可能会立即死掉,那样就不新鲜了,所以,从我开始是更明智的选择。”
“什么?”人类竟这样不堪一击,沙里贝尔皱着眉,仁慈地扬起声音,“那你就闭上眼睛。”
奥默里克蔚蓝色的眼睛里同时流露着悲伤与深情,“别看。”
努德内别过脸,在并没有被屏住的余光里,塞壬撕开奥默里克的前襟,衬衫纽扣像成熟的豌豆那样蹦落,他看到塞壬张开的嘴里布着锋利的牙,贴上奥默里克青色的血管,但鲜红的液体并没有随之涌出,塞壬的唇在奥默里克的脸侧犹疑,比起猎食更像是亲昵。
奥默里克的呼吸在惊讶中变得凌乱,他原本闭上了眼睛等待终末,现在又重新睁开,视线落在塞壬洒着微光的脸庞上,距离近得无法对焦,只能看到一片发亮的铜色,被洞穴外的落日镀上暖洋洋的金光。
“你不是好好的吗?”沙里贝尔戳了戳努德内的脸,确认他依然活着,没有任何会死掉的迹象。
“沙里贝尔,”奥默里克伸手搭上塞壬的肩,大胆地抚摸它后颈密布的羽毛,“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做跟上次一样的事。”它回答,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们对我做的,我也要原样地拿回来,在属于我的地方。”
奥默里克终于明白过来,布着皱纹的脸颊顿时脸颊发烫,努德内在他旁边低下头,看来亦是同样的羞赧与惊愕。
“不愿意吗?”沙里贝尔笑着问,扣住奥默里克的肩,将他按倒在叶堆上,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努德内呆愣地看着他们,捂住心脏的位置,不堪重负的供血器官跳得很快,好像有只仓鼠在里面拼命地奔跑。如果与奥默里克亲热的是别的人类,他的脉搏恐怕真会因受不了刺激而停顿,但在他眼前占有那具身体的正是当初使他们爱欲重叠的塞壬,他竟其妙地没有感到丝毫难过或痛苦,只觉得不可思议。
塞壬剥掉了奥默里克所有的衣衫,动作生硬得好像在扯掉一朵花的萼片。它像两位科学家曾经对他做的那样,逐寸地抚摸赤裸的身体,饶有兴趣地拨弄着皮肤上的松弛的细纹,最后来到尚未发福的下腹部,恶作剧般地把玩着,弯曲的利爪掠过腿根,在皮肤上留下浅而细的红痕。
这情况奥默里克始料未及,可他并没有立场让沙里贝尔停下,只好轻喘着闭上眼睛,祈祷它不要做太为难自己的事。曾经在那个夜晚领略过的花香再次袭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情欲,催动着他的身体作出反应。
沙里贝尔打开最下方的两片翅膀,露出遮挡在后面的生殖器,触手般的柱体早已昂扬,它迫不及待地坐在奥默里克身上,慢慢地吞没方才在它手里变得坚硬的物体。塞壬有着为飞翔而生的轻质骨架,重量不至于压断奥默里克的腿骨,却足以封住他身体的行动。
“把手伸过来,像你上次做的那样。”沙里贝尔命令道。
奥默里克顺从地照办,回忆着那时的情形,试探地沿着它的羽毛抚摸。沙里贝尔眯起眼睛,看起来十分受用,加快了身体摆动的频率,满意地享受着“报复”的快感,没过多久就获得了他想要的愉悦。
神话里的塞壬是有着丰盈交配力的生物,努德内担心持续太久奥默里克的身体会撑不住,于是伸手过去加入他们,好让沙里贝尔尽快得到足够多的满足,在他们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所剩无几的精力被耗尽前。
这样的举动提醒了沉浸在欢爱里的塞壬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它在又一次释放后丢下了奥默里克,张开最宽阔的羽翼卷起努德内的身体,有些嫌恶地发现他的头发与皮肤布着晒干的盐粒,舔起来的味道苦涩得好像藤壶的壳。
“你要变得美味一点。”它说,然后起身拈来一片马蹄莲形状的裹叶,将里面泡着花瓣的泉水倾泻到努德内的身上。
猝不及防的寒意呛得再次变得湿漉漉的科学家差点咳出肺,可还没等他缓过来,身上的衣物便被尽数除去,整个儿地陷入塞壬柔韧的羽毛包围里,倒是不觉得那么冷了。
也许是看出他没有奥默里克那么经得起折腾,沙里贝尔没有考验他的骨骼耐受,而是跪坐在散发着芬芳的叶床上环抱他,用膝盖撑起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像整理羽毛那样梳理他凌乱的发,慢慢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相比过去的生涩,努德内如今熟稔得多,他和奥默里克在那次事件后成为了爱侣,三十多年的尝试与磨合后,他早已学会了体贴与温存。
沙里贝尔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露出惬意舒适的微笑。奥默里克疲惫地起身,挣扎到他们的身边,增加了爱抚它的手掌。
在两位科学家默契的配合下,这场开始于日落时分的飨宴终于在月亮升起到天顶时结束,他们伏在塞壬洒落着月华的羽毛上,再也坚持不住地昏沉睡去。
在他们垂下的眼睑遮住的视野中,沙里贝尔的脸色沉下去,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也许是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再也醒不来,它伸出羽毛放在他们的鼻尖,羽根微微颤动,好像微风下的棕榈。
它看到两人的无名指上有个发亮的环带,银色的好像月亮被切了一轮,上次见他们时是没有的,塞壬是喜好追逐美丽与闪光的生物,它绝不会看错这样精致漂亮的物件。
“这是什么?”它等到清晨两人醒来才问。
“是戒指。”奥默里克回答了他,昨日的劳乏使他浑身酸疼,像是被人装进木桶里滚下山。
努德内的精神更加不振,眼里布着可怕的红血丝。他想把戒指摘下来给沙里贝尔看,金属环卡在他指节的纹路里,怎么也不肯往上挪,最后生生刮掉了一块皮。
“戴久了就会变得很难摘。”奥默里克揉着手指解释,将自己的那枚也递过去。
“你们为什么要戴着它?”沙里贝尔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结成了伴侣关系。”奥默里克回答,“部分人类会选择用戒指来标记自己的配偶。”
沙里贝尔将那两枚戒指凑到眼前,冷冽的眼神和漫长的沉默导致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喜欢的话就留下吧,”奥默里克看了眼努德内,他的伴侣点头表示赞同,“属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由你来替我们保管更好。”
“你们真的只能活十几年了吗?”沙里贝尔的语调底沉下去,它抓着两只沧桑干瘪的手腕,隔着皮肤角质传来的触感好像干枯的树枝。
“也许没那么久,”奥默里克想起他的体检报告,“能再有五年我就很满足了。”
努德内叹了口气,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将是两人中先离世的,他对各种运动都透顶厌烦,还总是忘记按时吃药,“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抓紧了,野外环境并不适合人类生存,这会让我们更快死去,也许是明天,也许是马上。”
“真麻烦,”沙里贝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熹微的晨光为它周身的羽毛铺上薄纱,摄人心魄的美丽毫无收敛,覆盖着它的光芒却变得柔和亲切,“把你们扔回去算了。”它很快做出决定,“回到你们的世界去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饲养你们。”
“你打算放掉我们?”奥默里克不敢相信地看着塞壬冷漠的脸,他本已做好跟努德内在这里双双化为白骨的觉悟。
努德内想到的是他的研究,还能有机会把在这洞穴里观察到的细节写下留给后人,真的是太好了,“可我们从这里游不回去,必须借助那条小船。”
“我知道,”塞壬与水手的故事并非完全虚构,沙里贝尔明白人类不善水生,“给你们找回来便是。”
说罢它将两枚戒指套在手指上,意外地合适,然后张开翅膀飞向蔚蓝的天空,回来时带着那只小船,羽翼掀起的气流推着海浪涌动,将它送到岛屿的岸边。
赶在太阳光变得毒辣前,两位科学家站在了人类修建的栈桥上,手里各拿着一枚铜金色的长羽毛。那是塞壬翼尖最长的飞羽,沙里贝尔说那是只能由配偶保有的东西,正好交换那两枚象征伴侣的戒指。
香香……我其实对人外没有太大兴趣但这篇的塞壬沙里贝尔香香……而且过了几十年后回来找他们又来了两发这个行为就感觉有股子人外的味道,而且最后还把这俩人放走了,就有种嗯此乃命运的感觉,如果不是他们俩几十年前把沙里贝尔放走了,沙里贝尔不一定会在几十年后把他们俩抓回去,但如果沙里贝尔能逃脱的话肯定就会弄死这俩人了吧,不会还放回去……沙里贝尔提拎两人的动作非常举重若轻,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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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理论上来说他们三个人(鸟)都交换了定情信物,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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