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ywords:苍穹骑士团 盖里克
Summary:“苍骑深夜60分”存档。又是一个骑神战存活但是被处决的脑洞,天知道我的备忘录上怎么会有二十三个处决脑洞……随机数抽取到8,于是这次写了盖盖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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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日的早餐,盖里克阁下。”
端着盘子的年轻人几乎还是个少年,他低垂着浅绿色的眼睛,亚麻色的发帘在门扉开合的风中摇晃,在他洁白光润的额头下留下一片暗影。
“有酒。”他低声补充,“整整一瓶。”
“感谢哈罗妮。”盖里克兴高采烈地跳下床,接过盛放着烤鸡与葡萄酒的盘子,放到了插满铁栏杆的窗边一臂见方的小桌上,“也感谢为我安排了这些的人。如果还有机会见到艾默里克,我一定会当面感谢他给我送来好酒,再没有什么比饿着肚子上路更糟糕的了,尤其是当旅途十分遥远的时候。”
年轻人看着他享用食物,一言不发,也没有离去。
“对了,”盖里克忽然抬头,“你刚刚叫我‘阁下’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许这么称呼我,叫我盖里克就行。”他掰下一只冒着热气的烤鸡腿,塞到年轻人的手里,“下次再叫错的话就不给你吃了。”
年轻人盯着手里金灿灿的鸡腿,香料的味道冲进了他的眼睛里,带来酸涩苦辣的刺激。泪水哗啦一下流下来,先是雨点般的几滴,很快变成两条擦不断的溪流。
已经没有什么下次了。吃完这餐饭,喝光这顿酒,盖里克就会被送上断头台。议会花了三年的时间商议,如今终于决定向伊修加德的人民公布教皇的阴谋,与此同时,作为苍穹骑士中唯一的存活者,盖里克也将背负叛国与欺骗的罪名,走上落魔崖边专为他打造的断头台。议会里的大部分人都相信,只有这样,龙诗战争才能真正结束。
“别、别哭啊!”盖里克放下刀叉,忙不迭地为年轻人擦拭眼泪,束缚在脖颈与手腕处的枷锁使他的动作变得笨拙,铁链撞在年轻人的肩膀上,响亮清脆,”弄疼你了吧?唉……我这辈子最不会的就是安慰哭泣的人,我宁愿跟一百头龙决战,也不想面对一双流泪的眼睛,因为我总把事情搞砸,即使原本是好心的,可到最后都会变得一团糟。我不想直到人生的最后都还是这样失败,所以拜托你给我点面子,别再哭了好吗?“
“抱歉,盖里克阁下。”年轻人啜泣着止住泪,在过去的三年中,他都依照对方的意愿直呼其名,但如今即他们将要永别了,除了这画蛇添足的称呼,他想不到任何别的方法来表达心中暗藏的敬意。他是狱卒,怎么能为一个死刑犯落泪呢?可奔涌在心里的疼痛是如此真实,他无法假装自己感觉不到。盖里克比所有他必须以“阁下”称呼的人都要随意和善,总令他想起曾经停留在他头顶的那只属于兄长的手。
“说到好心办坏事,”盖里克在杯子里倒满酒,“我小时候有一次,在湖边玩雪时捡到一只小小的白隼,那时是冬天,小家伙都冻僵了,飞不起来,胸膛里只有微弱的心跳。我想救它,于是将它带回了家,放在冒着热气的蒸炉里希望它赶紧暖起来。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也猜得到……我父亲为此狠狠地揍了我一顿,倒不是因为那只可怜的白隼,而是我弄脏了晚餐时要用的面饼。我把那只小白隼埋在森林里,对着夜空里升起的冰天座忏悔了很久,我希望女神能够将这可爱的小生命接到冰天宫,让它在苍穹最高的地方再次自由地展翅。”
年轻人听着,手里的鸡肉沾着泪,咬起来咸咸的,他机械地咀嚼着,好让自己不要看起来像是发呆。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初衷是好的。”盖里克叹气道,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和我的同伴们,还有教皇陛下,所有人都深爱着这个国家,随时准备为伊修加德献出一切,那时的我们相信,只要获得骑神的祝福就能够结束祸害千年的战争,为此我们甚至甘愿舍弃灵魂。但从后来的事情看,我们一腔热血的牺牲,其实并不能带来想要的结果,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踏错了方向……幸好被阻止了,否则……真是罪孽深重。“
年轻人抬头看他,忘记了咀嚼,想要说些什么,又最终闭上了嘴。他从未听盖里克提起过去,更没有胆量询问任何细枝末节,送他来这里的人告诉他要谨言慎行,尽管很快他就发现没这个必要,但刻意打听过去总归是失礼的事情。
“……所以你也无需难过,”盖里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所有好结局的故事都是这样结束的,好人拯救世界,恶人罪有应得,其余所有人获得幸福。”
“我不觉得你是个坏人。”年轻人终于说,这次他并没有压低音量,仿佛根本不在乎被听见,“你很像我的哥哥,他活着的时候也是位骑士,他也会像这样,往我的手里塞烤好的鸡腿,他说鸡腿肉多,好咬。但恶龙夺去了他的生命,那时候我还小,生活就是从他的葬礼开始变成地狱的。”
“现在你也是骑士了。”盖里克抚摸着年轻人胸前的纹章,半年之前这里还空空如也,他又不禁想起三年前,这孩子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的样子,小身板哆哆嗦嗦,好像面前对他微笑的是头恶龙,粥和清水洒了一地,盖里克为此饿了半天肚子。
也许在他死后,这个年轻人就可以离开冰冷不见光的牢房,加入神殿骑士团,或者成为皇都某处的哨兵,从此沐浴在伊修加德明媚的阳光之下。
想到这里,盖里克开心地大笑起来,窗外的鸽子闻声振翅,飞向只有几丝白云飘扬的蓝天。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喝掉杯中的酒,抬手擦去嘴边深红的液体,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他用的是商量的口气,表情却分外认真。
年轻人点头,预先地答应了,“请问是什么事?”
“别去看行刑。”盖里克严肃地说,“我不想留给你的最后印象是一颗血淋淋的、满地乱滚的、脏兮兮的脑袋,你应该记住我帅气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喝着美酒,吃着鸡肉,笑呵呵地,等不及与战友们重逢。”
“明白。”年轻人再次点头,整个人凝固了几秒,忽然开始大口地撕咬手中的鸡腿,他要记住这一刻,窗外金色的阳光,蓝天与白鸽,盖里克的笑容,还有他给自己的鸡腿的味道。
神殿骑士团的士兵在他们分享完那只鸡的时候走进来,年轻人正举着瓶子往盖里克的嘴里倒光最后一点酒。
“真准时。”盖里克站起来,擦了擦嘴,用笑容迎接前来带他前往死地的使者。
灿烂的阳光下,盖里克的每根头发都像是在香槟里浸泡过,他的眼睛里盈满幸福的光芒,嘴角挂着快乐的微笑,哪怕肩负着沉重的枷锁,步履也依旧麻利轻盈,好似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发,与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团聚。
就像约定好的那样,年轻人留在了裁判所灰色的建筑里,他爬上耸立的塔,一直来到尖顶钟楼的高处。
郊外的冰原看起来洁白光滑,一道黑色的悬崖横亘白雪,就在那伤疤般的深色长迹旁边,聚集的人群组成不规则的斑驳颜色,中间空出来的圆心中央是火柴盒般的断头台,利刃在晴空之下闪着寒光。
从这里什么都看不见。但这样正好。年轻人闭上眼睛,脸颊上的泪痕微微刺痛,耳边呼啸而过的只有风声。
过了很久,他在空灵的钟声中睁开眼睛。
冰原上的人群已经散去,目光所望的地方,只剩深绿色的松林沉默地摇摆,好像唱着安魂曲的仪仗队。
地平线之上,一只白隼沿着森林的轮廓腾空而起,乘着凌风扶摇直上,仿佛要去往那云端之上,比蓝天还高的至高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