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ywords:苍穹骑士团 奥默里克

Summary:“苍骑深夜60分”存档。背景是欧洲上世纪某个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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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菲兰去拜访奥默里克时,神父正在主持一场葬礼,墓园是生长着小麦的田野里被溪流和栅栏切割出来的飞地,埋葬着祖祖辈辈在这里耕耘和收获的人们。

奥默里克站在一棵冷杉下,漆黑的长袍如夜色包裹着他,使他看起来坚硬而寒冷,如同严冬里坚持挥舞的镰刀与斧头,寒风在他念悼词时吹过,树梢的积雪簌簌而下,洒在他黑色的头发上,就像落在一只受伤乌鸦的羽翼。

躺在棺材里的是位瘦削的青年,双目紧闭,嘴唇紧绷,一只手蜷曲,另一只半握着拳头,如果把他的样子刻在大理石,人们一定会说这是随时准备着出征的战士雕像。尽管他再也醒不过来,再也无法拿起枪,或者笔,但使他付出生命的战斗持续到了他死后的梦里,使他眉头紧锁,面容忧虑,不得安息。

泽菲兰知道那个死去的青年是谁,上周的绞刑名单上有他的照片和名字,年轻的反叛分子,天真的革命家,追求自由与平等的理想主义者……所有的这些形容词也同样适用于奥默里克,他与这青年在牢狱里同室相处了七天,又在这青年走上绞刑架的那天被释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只要家世同样显赫,或者能够交得出同样足够的保金,为国家带来同样多的利益,都能够像奥默里克那样从死囚牢里全身而退。

奥默里克脸上的灰霾不止来源于失去朋友的悲伤,这是奥默里克二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经历如此沉重的挫败感。他曾经对人人平等的理想世界深信不疑,决心用毕生所学与全部力量去反抗诞生了他的那个阶级,也像所有与他怀着相同理想的人一样抱着死亡的觉悟,他在死囚牢里为所有即将走进永夜的同志们描述终将到来的美好世界,他们约定好要在绞刑架下欢笑,唱歌。可到了牢门打开的那天,他的战友们慷慨赴死,而他却被一辆油漆光亮的甲壳虫轿车接回了郊外的庄园,那辆车故意在刑场外绕了一圈,好让他看着他的同伴们如何去死,也让他的同伴们看着他如何偷生。他想打开车门跳下去与绞刑架下的战友们站在一起,但坐在他身边的士兵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的手有机会碰到车门。车驶过绞刑架的时候,他相信自己看到了战友投来的目光,就像太阳一样炯然有力,满溢着信仰浇灌出来的勇气与坚毅,还有使他感到心痛的对叛徒与懦夫的鄙夷与怜悯。

即使奥默里克抛弃了美好的前程与未来显赫的地位将自己置身于无产者之间,甚至愿意捐出自己的生命去实现没有剥削与压迫的理想世界,他也终究无法摆脱上层阶级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贵族特权天然而无法剥离地属于他,使他无法与那些自出生就一无所有的战友们一样成为光荣的英雄。

他甚至差点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他活下来这件事让他的同伴和死者的亲人都不愿再相信他,但他的诚恳与哀求最终说服了他们同意他主持葬礼,不管怎么样,死者需要一个体面的送别,而城里教堂那些与大贵族们称兄道弟的诵经者是断然不会纡尊降贵到田野边来为一个所谓的叛国者手握十字架的。

泽菲兰一直等到葬礼结束才走向奥默里克。死者的家人为送葬的人们准备了晚餐,神父却与他们背道而行,他那双鞋上沾染了丝绒地毯的灰尘,不配踏进生养战友的泥土农舍,也没有人邀请他这么做。

“奥默里克神父,”泽菲兰在一块长着冷苔的岩石边停下脚步,摘下因融雪而点缀露珠的帽子,用他淡绿色的眼睛问候正低头经过的神父,“早上好。”

“早上好。”奥默里克下意识地回应,驻足打量眼前金发的青年,与脑海里信息重合的面容使他瞬间警觉,“泽菲兰阁下?”这名字属于教皇身边的特使,不是神职人员却享有执事与主教们都没有的特权,他是教皇陛下的心腹,是深居在神圣净土的牧者伸向世俗世界的手,是神明代言人的眼睛与耳朵。奥默里克有不详的预感。“请问您找我有何指示?”

“不用如此拘谨,奥默里克神父,”泽菲兰露出微笑,与对方嘴角不自然的弧线正相反,他的表情自然而松弛,就仿佛是偶然间路过巧遇了久别的旧友,而他也的确是来与奥默里克交朋友的,“我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

“我的荣幸。”奥默里克点头,表情释然,对方是教皇的密使,不管是什么样的邀请,他都没有办法拒绝。

“到我家去。”泽菲兰拍了拍奥默里克的肩,替他扫去凝结在垂发上的霜雪,“如果您不喜欢咖啡的话,厨房的柜子里还有茶,酒当然也有,但我想您更愿意保持清醒。”

因为我将要对你说的话相当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