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ywords:苍穹骑士团 奥默里克

Summary:神学院课堂上的讨论。梦境改编。奥默里克的观点基本原样,梦里三国本来有名字,但是我醒来后根本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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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我们生活在想象的世界里,拥有另一个信仰与历史相似的祖国,”老师指着黑板上粉笔随意画的地图说,“那个世界除我们,还有另外三个国家,A和B是同等的富饶强盛,地理位置远离我们,C与我们相邻,曾屡次越过我们的过境为祸,但随着君主的更替,如今与我们维持着盟友的关系。”

学生们听得认真,将要点仔细地记录在笔记本上,除了老师的陈述,课堂里只闻纸笔摩擦的“沙沙”响。

“现在A国与B国想出一劳永逸为所有人带来幸福的办法。”老师的声音平缓低沉。同时也是圣职者的教授者,站在讲台上时也会不自觉将这方寸之地当做神龛,用庄严肃穆的语调说话。

坐在第三排的奥默里克忽然抬起头,这突兀的动作正吸引老师朝这边看来的目光,意外的视线交汇后,他又很快低下头去。

——这样的办法是不可能存在的。

老师在目光对接的瞬间觉察到奥默里克眼睛里的质疑,不动声色地继续讲:“但是这个仪式需要献祭少许生命作为牺牲才得以完成。”

随着这句话,教室里响起轻微的喧哗。所有学生都的目光都聚集在教授那张表情冷峻的脸上,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奥默里克将老师话语里的信息接收得完整,他微偏着头望向讲台

——这样的假设通常意味着,接下来将有基于此种条件框架设计的问题需要解答。

这么想着,他的思维开始预先地运转起来,各种思考与假设在他的脑海中铺展。过往阅读过的文献中可能有用的部分,被画上高亮的线段,摘出在记忆里显眼的边角,以便留待论证时使用。

“因强大而掌握着话语权的A国与B国断然不会愿意支付这样的代价,”老师观察着每个学生的表情,奥默里克那双深海般湛蓝的眼,是他停留得最长久的坐标。他预感自己或许能够从那因思考与怀疑而变得深邃的眼里,挖掘到值得期待的宝藏,“所以他们希望能由其他获利的国家承担这样的牺牲。”

说到这里,老师有意地停顿。学生们屏住呼吸,生怕错漏一个音节。教室里安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于是他们前来与我国商议,要求我们负责提供仪式的祭品。”老师说得很慢,哪怕是最迟钝的学生也不会听漏他话语里的信息。

“太过分了!这怎么可以!”

“明摆着欺负人不是吗?”

“凭什么他们可以坐享其成?”

“……”

在教室里浪花般的喧哗平中,奥默里克所在的席位,安静得如同海湾里矗立的礁石。同学们愤愤不平的声音淹没他的听觉,却没有让那双沉静的眼眸被纷乱沾染。

“他们以战争作为威胁,强迫我方接受提议。”老师继续说,“作为领袖的你十分清楚,一旦交战,我方损失的生命将会远超原定的祭品数。”说话时,他的视线自学生们的脸上依次扫过,“从死亡数字的角度来说,接受牺牲是损失较小的办法。”

学生们听他这么说,又快速地陷入沉默。思考与挣扎的神光在未来的圣职者年轻的眼里闪耀,稚嫩的唇被咬得苍白,或是被抿得红润。渐渐地,有学生的脸上开始出现动摇。

“那就让异端者与死刑犯去做这样的牺牲吧。”这是最先发表意见的同学所持有的观点。他的话音刚落,便收获为数不少的赞同。

“说得对,那些家伙本来就该死。”既然必须牺牲,那就让负孽者赎罪。很快地,这便成为压倒性的多数意见,偌大的教室里几乎听不见反对声。

奥默里克的额发以轻微得难以察觉的程度摇晃着,伴随着肩线的沉落,有些思绪自心里顺着喉咙蔓延,即将抵达薄削的嘴唇。可还未等他的想法变作声音,老师的话音又再度重启。

“很遗憾,”穿着圣职者袍服的老师又假定了更苛刻的条件,“被罪孽玷污的灵无法成为祭品,能以牺牲为所有人带来永恒幸福的,必须是无辜无罪的清白者。”他诱导般地强调着,“就人口基数而言,选出足够的祭品并不难。”

这次,学生们思考的时间比上次还久,教室里的空气闷重得如同暴雨即将来临。过了好半天才有这样的低语隐约地自座位间飘出来:

“……为了所有人的幸福,这样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吧。”

黑板前的老师看到无数张随着那句话而表情松弛的脸。那试探着开口的勇士,所说的正是大多数同学们心里所想,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么说会收到支持还是反对,才谨慎地缄口不言。

“既然选出来的人,都是普遍意义上的好人,那他们也该甘愿作出这样的牺牲吧?毕竟他们的家人与朋友也是获益者。”

“我们可以追认他们为圣徒,让他们享受殿堂上永远被仰视的荣光。”

“同时给予他们的家人享受不尽的财富。”

“还有爵位,让他们的家族获得伊修加德的四大家族那样的地位。”

——可这些对死者而言,都是看不见的虚妄。

奥默里克神情凝重地坐在讨论氛围越来越热烈的教室中,那乌色发下低垂的额头与周围兴致昂扬的同学们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看起来好似株开在麦冬丛里的铃兰花。

他想等同学们热情消退,稍微匀出些空隙的时候再发表自己的观点。却不知在一览无遗的讲台上,他的安静在喧嚣中反而格外吸引瞩目。

老师好奇这位成绩优异又思维敏捷的学生会有什么样的答案,他的眼睛定格在奥默里克头顶被光线照亮的弧线上,越过教室的声音如祷钟般,音节直接组成那教室后的成绩榜上排位最高的名字。

“奥默里克同学,你的意见是什么呢?”

突然被呼唤的人身子颤了下,如被下坠的雨滴敲打的叶片。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耳畔杂乱无章的讨论声如潮水般退却,他在教室里所有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站起来,向老师欠了欠身,又对同学们点了点头。

“我还没有思考出完备的答案,”奥默里克语调沉稳地回答,“只有些零散的想法与思考可供讨论。”神学院红黑的制服让他修长的身形显得更加高挑,听在坐着的同学们耳里,就是从上方传来的声音,“从国家利益与人民福祉的角度考虑,摆在面前的选择似乎是不言而喻的。可问题在于,我们是否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牺牲,哪怕这奉献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

同学们谁也没有回答,他们或许有答案,却期待着能有人更早地将它说出来,将复杂的问答题变成简单的选择题。

“那就让我们继续假设,”老师没有让奥默里克坐下,他直接望着那双清澈如海水的眼睛说,“这时候,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A国和B国忽然改变主意,决定让C国来承担损失——正如我们前面所提到的,C国曾是进犯我们侵略者。”为学生们留出跟上思路的几秒后,他问,“这样牺牲将会由原敌对国的人民而不是我们的同胞来承担,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更好接受呢?”

还没等奥默里克回答,无数代表肯定的副词细雪般飘过,那便是这间教室里同学们的决意。

——既然是曾经的侵略者,那稍微付出些代价也算大快人心吧。

奥默里克敏锐的听觉让他在那些细碎的声音中拼凑出复仇的酣畅,间或还有终于甩掉难题的轻松。

——可他们现在是我们的盟友。

只有极少人这么提醒着。微不足道的声音被更强势的意见淹没,如洪流里瞬息即逝的泡沫,寥寥几句后便再也听不见。

奥默里克的眉绷紧得好似弓弦,眸色被思绪浸染得更加深沉。等教室里沸腾的氛围稍微平息后,他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声音却因笃定而愈发清晰。

“老师,我认为牺牲者的国籍变更不会为问题的实质带来任何改变,只要被牺牲的仍是鲜活的生命,我们就必须思考自己是否有将他人推上祭坛的资格。”说到这里时,那双蓝眼睛里投望出来的视线上移,好似穿过教室石质的屋顶直达云端上遥远的冰天。奥默里克的面容虔净如光中的百合花,他将手按在胸上,“只有神灵才拥有审判与决断的绝对权力。因此我们不该在表决他人生死时表现得如此理所当然。即使这牺牲不可避免,也该心存悲悯,牢记仁爱与恩慈。”

老师不做声地看着发言的学生,被岁月磨砺得深刻的眼眶里藏着谁也猜不透的含义。他放眼环视教室,学生们个个目光瑟缩,纷纷躲避着来自他的注视。

奥默里克看见老师抬手示意自己继续说,于是那清泉般畅朗的声音又开始缓缓流淌。

“被献祭者亦是组成世界的‘所有人’不可分割的部分。他们的牺牲是否意味着,‘让所有人都幸福’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奥默里克说这番话时,蓝宝石般的眼睛明亮,声音如海浪拍打礁石,明晰而坚定,“死者不再有知觉,或许已不被考虑在内,可那些因失去至亲与密友所致的哀恸与悲伤呢?只要这些仍然存在,便不可以说所有人都获得了幸福。”

“……说不定那是个感觉不到痛苦的世界?”有同学悄悄地这么说,被刻意压低的声音细得好像蚊虫振翅。

“那就更加可怕,”奥默里克将视线转向那名同学,目光柔和得好似夏日的暖阳,声音却凛冽得宛如冬季的冰碎,“连亲人的逝去都不会有人悲伤的世界该是何等冷漠?仅是想象都令我脊背发寒,生活在其中又岂能获得‘永远的幸福’?”

那位同学答不上来,其他同学也知趣地保持缄默。跟这位优等生辩论是极不明智的,谁也不愿在众人面前暴露必然会被衬托出来的浅薄。

“……所以,如果有人将这样的选择摆在我面前,我首先会做的思考,不是抉择该将谁献上作为牺牲,而是怀疑被许诺的所谓永久幸福,其真实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自省般地低下头,如向日葵面对太阳时的谦卑。

——这场讨论之所以引发如此热烈的回应,除了为假设中的国家与人民谋福利的愿景,是否或多或少地也藏着因操纵生死的绝对权力而获得的快感?

这是奥默里克于方才那样的热闹中感到不安的缘由,但他谨慎地没有将它说出口,而是留在心底沉淀成自省的明镜上银白的粉末。

——高堂之上宣誓伸张正义的审判者们,是否也有某些人,在某些瞬间,感受过合法夺取人生命的快慰?

奥默里克还有些未尽的话如鲠在喉,可急促响起的下课铃声不愿给他时间。

“我的陈述已经完毕。”他在心里叹息着,对老师这么说,然后得到可以坐下的手势。

教室被收拾书本纸张的杂音短暂充斥,又随着学生们鸟雀般地散去恢复空寂。走廊里响起喧闹却因错杂而听得含混的闲聊,晚餐与模拟考成为谈论被重启的主题。

奥默里克默默地走在他们中间。回荡在他耳畔的声音年轻而明快,洋溢着如诗的青春,充满着似梦的希望,轻松得就好像方才谈论生命与牺牲时那样。

***

Note:

关于标题“Teshuvah”的含义。

这是个用拉丁字母转写希伯来语得到的单词,直接搜索通常得到的解释是犹太教的赎罪日。

这是将它作为英语外来词的解释,但在希伯来语里,它具有更加丰富的意象层次。

“‎תְּשׁוּבָה”这个单词最原始的字面是“回归”,衍生出赎罪与忏悔(回归洁净)。赎罪日正是“替罪羊”的起源。此外“‎תְּשׁוּבָה”还兼有“回答”。

综合起来,对这个单词可以这样理解:

回答灵魂的拷问,以此自我忏悔,回归最初的纯净,献上羔羊以祈求赦免罪过!

同个单词的不同层次意象就好像同个问题引出的不同答案,有的人是献祭他人以求救赎,而有的人在寻求答案的过程中,通过自省洁净灵魂。


2019-04-06 17:28:28 【血月】 中间偏后边的地方好像丢了一段奥默里克的论述……

2019-04-06 18:23:18 【我与罗喵不出门】 回复【血月】 论述没丢,倒是被我发掘出一堆错别字orz感谢你!

2019-04-07 02:53:40 【血月】 回复【我与罗喵不出门】 就是,同学们不愿跟优等生辩论,“谁也不愿在”然后就断了

2019-04-07 03:08:55 【我与罗喵不出门】 回复【血月】 ……还真是,我觉得我可能是穿越了,谢谢你!

2019-04-07 03:46:54 【血月】 回复【我与罗喵不出门】 补上之后感觉就在指骑神的宏愿了呢(。)被精炼的人要如何幸福——

2019-04-07 04:06:50 【我与罗喵不出门】 回复【血月】 这个梦本来让我特别激动的就是这层含义,所以才起的这个标题。面对同样的问题,他的同学作了献上替罪羊求福的回答,而他则在思考答案的时候寻求自身与回归,并不赞同这种想法。但最终无奈地,他走上的是被献祭者的道路,而这献祭指向的是虚妄的美好。想想就很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