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端上来的时候,壁钟刚敲过下午五点,比平时要早上许多。桌上放着苦艾酒,深绿色的液体在瓶子里看去就像是流淌的火焰,再没有任何佐餐品比这苦味的酿造更适合祭奠亲手烧毁的灵魂——今晚是狩猎之夜,通缉令册子里的某个家伙今晚要倒霉了。

沙里贝尔切开吐着奶油的面包,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让烤鸡看起来格外鲜美,金色的脆皮仿佛淋着蜂蜜,夕阳下就连莴苣与西蓝花都蒙上了诱人的颜色。

楼梯间旁的角落里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餐桌,还有正在用餐的黑魔法师,不时传来食欲被克制产生的吞咽声。

沙里贝尔瞥了那角落一眼,摇响桌面上的小铃铛,“过来,盖里克。”

听到召唤,盖里克伸展四肢,从墙角的垫子爬起来,露出身后毛茸茸的灰白色尾巴。狼人走到桌子前面,用人类的手倒酒,尖尖的指甲抓握不太方便,但他还是尽量小心翼翼,没有洒出一滴液体。

沙里贝尔慢悠悠地享用着晚餐,盖里克恭敬地站在旁边服侍他,替他清理盘子里的碎骨,满上空了几次的酒杯。狼人的肚子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显然是饿急了,但他没有接到进食的命令,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餐盘里的食物慢慢变少。

“吃吧。”沙里贝尔终于饱腹,将牛排推到盖里克面前。狼人本能地伸手过去,想把肉抓起来塞进嘴里,却在指甲碰到盘子前及时地停住,拿起了刀叉。人类的餐具对狼人来说是多余的,缓慢的切割对空空如也的胃部来说,是一种拉长的折磨。盖里克咬紧牙,忍耐着饥肠辘辘的痛苦,坚持着缓慢得体的节奏,一点一点地将肉分离,模仿着人类中的绅士优雅的样子,忍耐着将主人投喂的食物慢慢吃完。

沙里贝尔欣赏着狼人笨拙的模样,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终归没有白瞎那几顿鞭子。

盖里克是沙里贝尔从拍卖会买回来的货物,价钱便宜得可怜,卖家说它是个不听话的畜生,竟然咬断了前主人的脖颈。本来这只狼人该被处死的,但那不幸主人的儿子是个吝啬鬼,认为能卖几个铜板也比完全打水漂好,说不定会有人碰巧需要一只廉价的实验兽。

两个手持铁棍的壮汉将盖里克推上台。狼人被关在笼子里,脖颈上挂着粗粗的锁链,看似无精打采地蜷缩在角落,身体整个伏在膝盖上,银发浓密,露出宽阔端方的额头,嘴角微微下垂,像个委屈的孩子。与之格格不入的是扭曲变形的铁栅栏,拇指粗细的铁条被拗开,变成不规则的麻花形,上面布满深褐色的血迹。

沙里贝尔不喜欢徒有蛮力的猛兽,在场的其他人看起来也是如此,商贩卖力地推销着,交易场内安安静静,没有人想要这只难以驯服的傻东西。

正当他以为这只小狼会被退回给原主时,在他视野的边角有人举起了木牌。那是沙里贝尔素来讨厌的家伙,学院派出身的皇家魔法师,披金戴银的宫廷宠臣,正是他带头剥夺了沙里贝尔无他相等的合法身份,以至于彼时如日中天的黑魔法师如今只能靠狩猎的赏金吃饭。听说那家伙最近正在研究关于狼人的事情,这个国家需要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越是暴力凶残越好。

出于油然而生的恶趣味,沙里贝尔也举起了牌子,以最低限度的加价跟拍,摆明了要找不痛快。对方看了他一眼,收到更加直白傲慢的回瞪,又追加了一次价。沙里贝尔紧跟不舍,举牌的手势优雅得像是托着阳伞。事情至此已经跟货物的优劣没有关系了。

狼人在笼子里往前伸了伸脖子,眼睛里充满困惑,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两位魔法师要争抢被抛弃和嫌恶的自己。

以三倍于底价的最高出价,沙里贝尔最终获得了这只野兽的所有权,卖主讨好地将锁链交到他的手中,难以掩饰眼里的喜出望外。

狼人徒劳地扯了扯项圈,硬皮革与金属制成的环带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两边隐约渗着血迹干涸的疤痕。

“你有名字吗?”沙里贝尔问,瞥了眼项圈上的标签,太难听了,而且恶俗,活该赔上一条命,“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盖里克,”狼人回答,听起来像是一阵轻啸,“蒙罗安家族的头生子。”尽管脖子上套着项圈,声音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蒙罗安的族长是狼人世界里有名的力士,流淌着家族血液的狼崽子们也个个力大无比。沙里贝尔打量着盖里克宽阔的肩膀与结实的手臂肌肉,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没听说过。”

盖里克的耳朵顿时耷拉下去,又在沙里贝尔拉紧锁链时吃痛地竖起。魔法师炫耀地牵着他走过竞拍失败的仇敌面前,月色般清淡冰冷的眼睛透出讽刺不屑的目光,锋利得几乎要在那张脸色难看的面孔上烧出一对孔洞。

回到家里,沙里贝尔将盖里克拴在楼梯下,扔给他一件灰色的亚麻布袍子,“穿上。”

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命令。盖里克身上那件破布已经被皮鞭撕扯成条缕,很轻易便从身上脱了下来。可他的脖子上套着项圈,项圈上还连着挂墙的锁链,无论他怎样把那件袍子折叠翻转,也没办法从头部套在身体上。

沙里贝尔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真是个蠢家伙。

盖里克又尝试了一次,将那件衣服套在脚上,用力往上拉。只听一声裂帛响,麻袍自下方斜斜地裂开一道缝,变成一张有袖洞的白布,倒是很容易就披上了。

盖里克警惕地看着沙里贝尔,眼睛露出狼在防御时的神光,他已经被转卖过好几次,十分清楚弄坏主人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沙里贝尔冷漠地打了个响指,地上的旧衣服浮起来,迅速燃起火光,变成一团灼热的火球。

盖里克恐惧地咆哮了几声,背后的墙壁挡住他的退路,狼人蜷缩在楼梯间逼仄的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危险的火焰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燃烧,他手臂上细密的毛发都被高温烫得卷曲了起来。

沙里贝尔很满意他的反应。卖家告诉魔法师,盖里克是只难以驯服的野兽,只有最沉重的枷锁才能让他安静,只有带尖刺的皮鞭与布满獠牙的铁棍才能让他学会顺从,可即便是这样也必须时刻提防他狡猾的诡计,前主人只是不小心走到了锁链的范围里,就被他撕碎气管死于非命。

“您可一定要小心啊,魔法师先生。”那人特意叮嘱。

沙里贝尔轻嗤一声,摆了摆手算作回答。相比皮鞭与铁棍,他有更好的驯兽良方,那便是自然界里最光明也最危险的东西,强大到足以摧毁任何生命的武器——火焰。

盖里克是狼人,火焰是他的天敌。在千百年与人类的冲突中,他们有无数的同伴被火光吞没,化为原野上焦臭腐败的死灰,就跟那块染血的破布在地板上留下的一样。

“弄干净。”沙里贝尔毫不留情地命令。

盖里克迟疑地凑近,舌头碰到仍然滚烫的灰烬,痛得呜咽一声缩了回去。

“你不会用工具吗?”沙里贝尔气恼地问,看见盖里克一脸吃惊地抬头,才意识到,他在过去的主人那里就是这么做的。

在高洁的魔法师同行眼里,沙里贝尔是公认的虐待狂,但他没有理由毁坏自己刚购置的财产。他放任盖里克蜷缩在角落里望着自动打扫的笤帚瑟瑟发抖,坐在沙发上开始浏览最新的通缉令册子。也许是见他没有更多的惩罚意图,狼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扯了扯锁链,棕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流露出一点试探性的哀求。

沙里贝尔假装看不见。宠物就要有宠物的样子。但几天之后,他主动解开了盖里克的项圈,扔给他一件新的衣服。盖里克没费什么功夫就穿上了,却在沙里贝尔重新给他戴上项圈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他对着那套为他设计的枷锁发出威胁的吼声,利爪竖在胸前想要阻挡它靠近。沙里贝尔毫不留情地抛出几枚火球,在盖里克的手腕上留下冒烟的烧灼痕迹,狼人痛呼着缩起手臂。趁他伸直脖子呻吟的时候,魔法师将项圈套上了他的脖颈,收起火球转身离去,扔下他在那里独自挣扎。

就像是永远也学不乖,盖里克每次更衣都要吃尽苦头。用餐时也是,沙里贝尔不允许他像野兽那样匍匐在地进食,而是要求他学会使用人类的餐具,握着刀叉围着餐布细嚼慢咽,只要他忍不住用手触碰食物,手背就会挨上一记鞭子。

但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盖里克可以暂时摆脱项圈与锁链的束缚,因为沙里贝尔嫌金属碰撞出的噪音影响他的食欲。

有那么一次晚餐之后,只有沙里贝尔才知道是不是意外,他照常打发盖里克去厨房洗碗,却没有给狼人戴上项圈。

盖里克看了沙发边的锁链,没有提醒魔法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桌面,冲进厨房里,干完活,然后磨磨蹭蹭地躲在里面,像是再也不打算出来。

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沙里贝尔的眼睛。魔法师故意假装忘记,走到楼上的卧室里去睡觉。静谧的月夜里,任何动静都听得分明。他察觉到盖里克悄悄地溜进来,在房间里探头四处张望,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朝闭目假寐的魔法师伸出利爪。

沙里贝尔早有防备地将以太聚集在指间,蓄势待发的烈焰随时可以将盖里克烧成火球。但盖里克的手指却没有奔着要害去,而是停留在枕头上,魔法师散开的长发在上面延伸出铜色的花蕊。盖里克轻轻地抚摸着沙里贝尔的头发,大胆地低头嗅了嗅,呼吸里带着一种满足的吐息声。随后这种气流远去了,从床边的地毯上传来均匀的呼吸。

沙里贝尔一夜未眠,通宵警惕,随时准备着揭穿狼人虚假的乖顺表象,但盖里克不知道这些,他蜷缩在床边的地毯上,睡得十分香甜,尾巴在月光下像芦苇一样摇摆。他正做着前所未有的好梦,在辽阔的森林与原野上奔跑,迎着清晨初升的太阳。

直到第二天清晨,盖里克才轻手轻脚地离去,回到沙里贝尔在楼梯下为他指定的睡处,假装一晚上都躺在那里。

有趣。沙里贝尔望着狼人的背影,心里有了新奇而大胆的想法。项圈与锁链就此退居二线。只要他们不走出院门之外,沙里贝尔就不再给盖里克施加数独。

就仿佛是得到了鼓励,所以加倍地想要给予回馈,盖里克学会了人类的进食方式。就像现在这样,尽管笨拙却相当的努力。

盖里克终于吃完了他的那份。沙里贝尔拍拍他的脑袋,吩咐他去做家务,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翻阅最新的通缉令册子,思考哪笔生意更加划算。

厨房里的水声哗啦啦地响,伴随着金属与瓷器碰撞的噪音,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停。盖里克来到客厅,看了眼沙里贝尔,从墙上取下项圈,轻轻地套在脖子上,将锁链举到沙里贝尔的眼前。

只可惜魔法师今日没有散步的雅兴,他在等待夜晚降临,命定今晚该死的强盗只在夜色里出没,就像胆小的幽灵一样,连一点太阳的光芒也害怕看见。

盖里克失望地发出呜呜声,枕着魔法师的大腿躺上沙发,他的衣衫干净整洁,衬托着他对人类而言接近少年模样的脸。落日的光芒落在微合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像蝶羽一样微微扇动,隔着单薄的丝绸布料在魔法师光滑的皮肤上挠痒。

沙里贝尔难得心情好,慷慨地伸出手去允许他亲吻,盖里克的唇碰了碰魔法师的手指,慢而轻柔地含住比常人温度更热的指尖,尖尖的犬齿在指甲盖上轻轻地磨蹭着。

就像驯养猎犬。越是严苛的磨砺之后越需要奖赏。

沙里贝尔由着盖里克放松,开始思考晚上的计划。比平时更长久的亲昵酝酿出了魔法师意料之外的插曲。狼人颀长的性器在休憩中慢慢充血,挺立起来竖在两腿间,像一株饱满欲放的香蒲。盖里克满脸通红,羞愧地闭上眼睛,假装在熟睡,但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出卖了他。

沙里贝尔却不觉得恼怒,反到认为这有意思极了,原本随意买回来的蠢家伙竟处处都带给他惊喜。他拍了拍盖里克发烫的脸颊。狼人无法再装睡了,羞愧地睁开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跪坐在沙发上。满月的光辉倾泻在他头顶,最原始的欲望从内心深处涌起,让这只被强行带入人类世界的狼感到狼狈、焦迫,又无所适从。

他喘着气低下头,轻声呜咽着,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我去解决一下,很快就回来。”

沙里贝尔摇头,不给予他离去的许可。

“呜……”盖里克哀求地望着魔法师,看起来难受极了。

沙里贝尔摘下发带,铜金色的长发散开在肩上。盖里克不明就里,疑惑地望着他,却见魔法师慢慢解开了外袍的纽扣,撩起垂到脚踝的衣摆,露出光滑如缎的腿部皮肤。当魔法师分开双腿,将其中一只搭在沙发靠背上时,哪怕是最不通人性的野兽也能明白,这是邀请交配的信号。

盖里克不敢相信。他只在梦中拥抱过沙里贝尔,用舌头亲吻魔法师的嘴唇与全身。狼人是严格控制血统纯正的种族,蒙罗安这样有名的部族更是如此,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沙里贝尔的气味产生了反应,起先是偶尔的一次两次,后来渐渐变得频繁,到了夜晚,旖旎的梦境更是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清晨时分退去时留下湿漉漉的毯子与海腥味的黏腻。盖里克偷偷地藏起所有的罪证,但源自上古的繁衍本能使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想要与沙里贝尔结合、像动物一样交配,像人类一样做爱,他想要埋进那温热的身体里,在那深处播撒携带着他的灵魂与力量的种子。

“过来。”沙里贝尔眯起眼睛,抚摸着盖里克尖尖的耳朵,随后又向着下方移动,滑过狼人手感温软的腹部,拔弄着白金色的毛发中挺立起来的柱体,指尖轻轻地绕着尖端打圈,揉出来一两滴透明的液体。

盖里克呜咽几声,想要交配的欲望在沙里贝尔的挑逗下变得势不可挡,他已经无法再去思考其他事情。他试探着慢慢地俯下身,亲吻沙里贝尔的额头,嘴唇掠过魔法师挺翘的鼻梁和柔软的嘴唇。沙里贝尔微张着双唇,嘴唇灼热柔软又甘甜,像是一泓被阳光烤热的湖水,令他想起那些在岸边奔跑的日子。

看着盖里克在他身上贪恋的痴态,沙里贝尔的嘴边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身体更加打开了些,得到鼓励的盖里克,亲吻和磨蹭的动作越发热烈,可他不知道,沙里贝尔此刻给予他的,不是慷慨的馈赠,也不是大方的恩赐,而是诱人而危险的陷阱。

难以抑制的情欲在狼人的血管里奔涌,使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毛绒绒的两只尖耳朵从满头银发当中钻出来,竖立在头顶,肩膀的轮廓变宽,四肢的骨节开始变得粗壮,手腕上的细毛发变得浓密,灰白色的绒毛像入侵的野草,覆盖住他的脸部皮肤,尾巴越发地蓬松起来,尖尖的指甲变成长长的利爪,按在沙里贝尔的肩上。

满月的柔光照射在魔法师赤裸的身体上,汗湿的头发细密地粘在前额,沙里贝尔抚摸着狼人的后颈,脚指头微微蜷起,看起来正享受着抚慰,灼热的身体里神智却是十二分的清醒。

他随时准备着取盖里克的命,灼烫的以太已经聚集在他的指尖,只要濒临发狂的狼人显现出兽性,火焰就会烧毁这笨重的头部里的不中用的大脑。

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可一滴泪落到他的脸颊上,浇灭了熊熊燃烧的杀意。

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盖里克已经化为半狼半人的模样,他的尖爪搭在沙里贝尔肩上,留在离动脉不到一寸的地方,鼻翼鼓鼓地翕动着,裂开的嘴角流出涎液,完全是狼族预备进食的凶相。可他的眼睛里却盈满清澈的泪水,表情充满不可思议的愧疚,还有黑魔法师彼时未能解读的绝望——长久以来,他都在努力模仿人类的习性,他想以这种方式讨沙里贝尔的欢心,好让魔法师允许自己靠得更近些,他原本就要成功了,就连满月的诅咒也对他失效,无法再强迫他变成野兽,却不料情欲的魔力远比月光强大,在魔法师近在咫尺的美妙胴体面前,他的克制即将决堤。

不,不要。盖里克嘶吼几声,惊得窗外的树梢上一阵鸟雀振翅,兔子与鼠类在草丛里乱窜,慌乱地寻找藏身的洞穴。

沙里贝尔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狼人挣扎的样子,盖里克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血管在皮肤下可怕的突起,眼睛里的血色愈发浓重,就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他的脑壳里决战。

会流泪的人类意志最终占了上风。盖里克疲惫地垂下头,额头抵在沙里贝尔的下颌,抽动着肩膀,轻轻地抽泣起。随着眼泪的流淌,覆盖在他身上的毛发渐渐退去,面颊重新变得光滑白皙,尖尖的耳朵只露出侧发半寸,指端的利爪收缩成磨尖的指甲盖。盖里克恢复了他躺在沙里贝尔身上时的样子,呼呼地喘着粗气,吐息喷在沙里贝尔的脸上,就像内里在燃烧般灼热。这场对抗使他筋疲力竭。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沙里贝尔抚摸盖里克的脸,狼人并不知道自己方才捡回来一条命。在人类的普遍认知里,狼人是低等、顽劣、不可教养的生物,即使被俘为奴隶,也只能当作护卫,或者粗使的苦力,任何需要一丁点智慧与情感的任务都会被他们搞砸。但在盖里克的身上,沙里贝尔看到了有趣的事情,这使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想法。

狼人很快恢复了精力,嘴唇亲吻着沙里贝尔耳垂,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他在期待继续方才那件事的许可。

没有拒绝的必要。俗常的道德束缚不了特立独行的黑魔法师,只要能给他带来足够的愉悦,他不介意与一头野兽交媾。盖里克想证明自己不是野兽,那给这只执着的银灰色狼一次机会也无妨。沙里贝尔揉揉盖里克的尖耳朵,主动分开修长的双腿,露出长袍下覆盖着铜金色毛发的皮肤。

得到鼓励的盖里克没有立即往那处探索,而是亲昵地低头送给魔法师一个火热的吻,好几个来回的唇齿缠绵后,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比原先挺立得更加可观的性器,抵在沙里贝尔后穴的入口,尝试着往那紧实的肌肉间挺进。

沙里贝尔不指望这头野兽能懂得什么温柔的技巧,从未对人提起过的童年使他锻炼出强大的忍耐力,但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未经润滑的接纳也使他痛呼出声。

盖里克立即停下了动作,慌乱地想要抽出来。狼人性器官上的皮肤结实粗糙,为了抢占交配权而生的角质在向外拔出时带来始料未及的阻碍。

猝不及防的刺痛令沙里贝尔赏了他一耳光。

盖里克内疚地低鸣几声,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只得抱歉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净魔法师眼角的泪,尾巴轻轻地摇摆,扫过沙里贝尔的大腿。

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断积聚的情欲使深埋热处的前端分泌出越来越多的粘液,提供了润滑,缓解了盖里克的窘境。

狼人鼓起勇气动了动身体。

沙里贝尔皱起眉头,背部稍稍朝后弓起,狼人的前端滑进了半寸,歪打正着地抵在他的敏感处,快感成为了最佳的镇痛剂,就连埋在体内的倒刺也仿佛被热液软化,变成了一种人类的男性无法提供的情趣。

见沙里贝尔没有反对,盖里克再也忍耐不住地开始冲刺,灰白色的大尾巴随着进攻地节奏拍打在沙发上,将灰尘和棉絮抽得漫天飞舞,在夕阳消失的最后一抹落霞里,看起来就像金色的蘑菇孢子在空间里扩散。

盖里克没有持续多久,狼族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赋予他们速战速决的体质,对沙里贝尔来说这倒是刚刚好,过程若是拉得再长一些,他就要忍不住用火焰来教训给他带来过多疼痛的狼崽子了。

魔法师舒服地摊开身体,盖里克趴在他的身上喘息,埋进深处的阴茎跳动着,热热的液体流进里面,狼人猛烈地发着抖,好一会还没有停下来。

沙里贝尔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正想将狼人推开,忽然间,身体里传来胀鼓鼓的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了,卡在里面。魔法师这才想起先前被他忽略的问题——压在他身上的是一头狼,顿时气恼得在心里将这蠢畜生咒骂了一万遍。但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在畜生面前示弱,于是表情坦然地伸腿缠住盖里克的腰,脚后跟玩味地摩挲着狼人的尾巴根,假装这只是高潮的余韵,假装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倒是盖里克心虚地抬起头,惭愧地注视着沙里贝尔皎月般的眼睛,“我是狼……”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沙里贝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露出佯装亲切却因此变得更加可怕的微笑,“……就跟狗一样。”

印着通缉令的纸张散落在地面,照片上是张独眼布着刀疤的脸,这个恶贯满盈的流窜犯一定想不到,他是因何多赚了一天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