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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对相爱的人,都会有一百次杀死对方的念头。
沙里贝尔懒得去分析把自己留在泽菲兰身边的理由有多少成分属于那个元音开头的词,但时常想要把那家伙杀掉的心情却跟空气与水的存在一样真实,而且一百次远远不够,至少得加个零。
就比如现在,他从噩梦的海潮里挣扎着浮起来,习惯性地朝身旁伸手,想要抓住那根总是带给他安全的浮木,手臂却徒劳地扑了个空,指缝里的丝绸床单如水草一样光滑冰冷,他的心里一瞬间就闪过了一百种杀死泽菲兰的方法。
沙里贝尔坐起来,披上羊绒制的轻薄晨衣,一边系带子一边走到客厅。窗外夜幕浓重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寒意在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街道两旁的路灯光线朦朦胧胧,晕染出暖金的琉璃色调,将窗框上镶嵌的铁质兰花衬托得线条分明,就如同自夜晚森林深色的轮廓生长出来的一样。
三年前他们搬到巴黎的时候,这间位于十六区的古老公寓是泽菲兰推荐的最优选择。它是二十世纪初的建筑,外墙的设计融合了浪漫主义与装饰艺术的特征,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它的下半部分被翻新成深灰色,为了掩饰留在大理石墙面上的弹孔,上半部分仍是白色,一直保留到现在,并且被文物保护法案禁止更改。 站在公寓的阳台上可以看见远处的埃菲尔铁塔自建筑群后升起的尖端,另一边的落地窗面朝巴黎市内唯一的宽阔森林。住在同一街区的不是明星就是艺术家,就连下楼到药妆店去买盒棉签都能碰见上个月登上《名利场》封面的人。
娱乐圈是最信奉马太效应的地方,你必须时刻彰显自己的品位和身份,以及由此暗示出的富有与宽裕,才有资格与那些名流精英们同分一杯羹。如果因心疼开销而在衣食住行上露怯,立刻便会暴露最近一直无人问津的事实。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刚出道的小明星不惜出卖肉体也要买几个名牌傍身的原因,因为只有面子上看起来光彩耀眼,别人才会有兴趣检查你的里子是怎么样的。
不过这间公寓并没有给沙里贝尔造成太大的财政负担,一方面是因为它的房间比较少,面积也不大,所以租金比看上去的便宜许多,另一方面是泽菲兰坚持支付一半的费用,理由是——“我也住在这里不是吗?”
沙里贝尔没有提出异议,倒不是他贪图那一半钱,而是他敏锐地看出来了,泽菲兰为这间房子支付的那半租金有着超越金钱的含义。泽菲兰以这种方式表明了一个坚定的决心,在沙里贝尔承担着关于未来的种种风险的同时,他也将自己的人生压上了同一台赌桌。他并不是站在安全的岸边遥遥地指挥航行的方向,而是将自己牢牢地绑在了这艘船的桅杆上,与他的爱人一同抵御来自命运的狂风骤雨。
或许是电压不稳的缘故,外面的路灯闪烁了一下,忽然集体变暗。穿堂的夜风呼啸而过,不远处的森林发出簌簌鼾声,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一想到他那位不听话的情人还偷偷醒着,沙里贝尔就没有心情继续欣赏夜景。客厅走廊的右侧隐约透着灯光,像块蒙蒙亮的薄膜沿着米色的地毯一直铺到他跟前。沙里贝尔踏着那层光亮朝书房走去。隔着紧闭的门扉传来键盘敲打的声音,听起来好似老鼠鬼鬼祟祟地爬过装奶酪的纸盒。黄铜的门把手触感冰凉,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沙里贝尔猛地往下压,门应声而开。
泽菲兰自电脑屏幕后抬头,表情充满了惊慌,目光里透着一股心虚,就仿佛此刻他的手心里握着的不是鼠标,而是某个男人勃起的生殖器,而他下意识翕动的嘴唇像是在懊恼自己怎么如此不小心,竟然给情人发现了这夜半时分的小秘密。
“需要我提醒你吗?”沙里贝尔勾起嘴角,这通常是他即将发火的先兆,“现在是凌晨三点,就连你的猫咪都缩在窝里打呼噜了。”
“只是两点三十三分。”泽菲兰看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时间,硬着头皮回应,“全球代言人的企划书还差几项内容没有确认,我想明天一早发给对方。”
沙里贝尔走到电脑前,扫了眼屏幕上的表格,提示输入的光标正停在一个标记为红色的数字后,那代表着在未来的好几年里,他需要确保该品牌的产品出现在他的照片或视频里的次数,泽菲兰似乎正在思考这里应填多少比较妥当,“晚一点发又怎么样?会有人拖你去枪毙吗?”
“会耽误明天的安排。”泽菲兰耐心地解释,朝屏幕的右侧伸手,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正在那里散发着热气,从放在碟子里的包装看,这绝对不是今晚的第一杯。
沙里贝尔一把抢过咖啡,棕色的液体在杯子里危险地晃动,就像他此时的表情一样,随时都会溢出滚烫的高温,将某个制造了此种隐患的人狠狠灼伤。
“拜托,沙里,”泽菲兰好声好气地请求,“把咖啡给我,不然我没法继续工作。”
“你的工作难道不是我吗?”沙里贝尔随手一扬,就将咖啡倒进了脚边的密封垃圾桶,陶瓷杯回到桌子上时发出沉重的声音,就好像一只厚底靴踩在了上面。
泽菲兰从沙里贝尔冷酷的笑容里预感到大事不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拉开的距离很快被紧随而至的身体占据,扑面而来的呼吸带着烈焰般的压迫感。
沙里贝尔曲起的膝盖顶在泽菲兰的腿间,似有还无地隔着布料磨蹭,说话的声音轻到必须贴着耳朵才能被听见,“我正好有件非常要紧的工作,需要你立即过来处理一下。”
泽菲兰扫了眼屏幕上的表格,示意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但沙里贝尔捉住了他的手,沿着腹部慢慢地往下滑,埋进睡袍下方阴影最深的地方。
泽菲兰吞咽了一下,“等我把文件保存。”
“五分钟,”沙里贝尔放开他,“否则我就拔了你的电源。”其实为了避免意外,书房的电脑一直安装着备用电源。但这丝毫没有减损威胁的效果。
泽菲兰以最快速度存档,关掉文件页面,在电脑屏幕熄灭的时间把键盘推进去,鼠标放回待命的位置。他站起来的时候,主机指示灯刚好熄灭,风扇的转动也几乎同时停止。
沙里贝尔一手拎着泽菲兰的后领,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就像押送罪犯一样,将偷偷溜走又被被逮捕归案的情人推出房间。经过客厅时他们吵醒了不知何时移到沙发上睡觉的猫咪。那只漂亮的生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绿色的瞳仁在黑夜里萤石一样闪亮。沙里贝尔随手摸了摸它的头,猜想泽菲兰一定没有意识到,这对会发光的杏仁在光线暗处看起来跟他的眼睛有多么相似。
一回到卧室他们就开始接吻,沙里贝尔脱掉晨衣,解开睡袍,将泽菲兰推到床上。头一碰到枕头,泽菲兰就打了个呵欠,又怕扫了沙里贝尔的兴致,抬起手掌欲盖弥彰地掩饰。
沙里贝尔当然不会被这种把戏蒙混过去。他抓住泽菲兰的手腕,扣在两边,顺势压了上去。泽菲兰的身体会意地软下来,交往三年后他们彼此都已经熟悉了对方的肢体语言。泽菲兰是个很有服务精神的情人,不管沙里贝尔是想主动掌握节奏还是打算躺着享受服务,他都会全心全意地满足。
昨夜刚睡下的时候,沙里贝尔将主动权交给了泽菲兰,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而现在,沙里贝尔决定完成他本该更早完成的事情——把泽菲兰折腾到再也无法坐回书房的那张椅子上。
沙里贝尔慢慢地探进去一根手指。泽菲兰闭上眼睛,呼吸拉长成一条粗重的线。沙里贝尔轻佻地勾动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一阵喘息,肌肉组成的轮环在战栗中紧紧地咬着他。抽动几下后,沙里贝尔追加了一根手指,一边旋转磨蹭一边亲吻下方的锁骨。泽菲兰搂着沙里贝尔的脖子,稍稍偏着头,一边克制地喘息,一边抚摸散开的长发。
泽菲兰在床上会的一切都是沙里贝尔教的。在遇到沙里贝尔之前他从未爱过谁,也没和任何人交往过,他的道德也不允许他跟没有感情的人分享此等隐秘的快乐。如果换做别人披着这副漂亮的皮囊宣称自己在过去的二十九年里从未被人染指,沙里贝尔绝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但泽菲兰不一样,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连串小概率事件的集合。
沙里贝尔缓慢地挤了进去,以一种火辣且撩人的节奏摆动着腰,说话的声音也随之悠扬地起伏,而后从高处落下来,就好像正在发布命令的哈夫斯君王,“把那个代言给我推掉。”
“为什么?”泽菲兰吃惊地问,沿着沙里贝尔前胸抚摸的手掌忽然停下,持续不断的撞击使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别忘了当时,沙里……正是靠着这个代言你才……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我们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过河拆桥。”
沙里贝尔当然知道这个代言来得有多么不容易。那时他们刚刚搬到巴黎,为了能让沙里贝尔尽快被法兰西的电影圈子认识,泽菲兰耗尽他多年积累的人脉,不知道求了多少人,陪了多少笑。 甚至有一次,沙里贝尔不得不冒着被人拍到的风险,中途闯入某个秘密派对,跨过满屋子不堪入目的横陈的肉体,扮演醋意大发的控制狂的角色,将被一群人灌得脸色微醺的泽菲兰解救出来。
从那些人目送他走出去的惊恐状态,沙里贝尔可知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狰狞可怕,以至于泽菲兰甚至等不及回家,就站在路边握着他的手发誓,绝对没有也不会做任何有损两人关系的事情。
看着那双被酒精染得微微发红却依然郑重的绿眼睛,沙里贝尔真恨不得把他丢回去好好吃点苦头——他真的是因为嫉妒才闯进派对的吗?他是担心这只美丽的小鸟落在那群秃鹫的包围里会被啄得连一根羽毛都不剩!
但不久之后沙里贝尔就发现,泽菲兰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却绝对不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小鸟,那家伙的躯壳里潜藏着一只鹰隼的灵魂与魄力。
即使面对三四个退役的雇佣兵,泽菲兰也能赢得轻轻松松,同时确保警方的验伤清单上不会出现特别麻烦的损害标记,媒体也不会出现对沙里贝尔的负面新闻,甚至连一张有损形象的照片都没有,反倒是策划这起暴力事件的演员被请进监狱呆了一阵子,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一部电影里。
这种冲突只在沙里贝尔刚刚进入法兰西演艺圈的时候发生过一次,见识过他身边那位经纪人的厉害后,即使有人想要暗中使坏对付他,也会选择更隐蔽更不易察觉的方式,而不是直接使用暴力挑战法律的威严。
然后便是那个彻底扭转了局面的代言。
如果不是品牌方长期合作的代言人卷入轰动了整个欧洲的性侵丑闻,以沙里贝尔当时的知名度是完全不可能被这种重量级的品牌考虑的。由于品牌管理层严重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没有及时与那位跟高层存在亲戚关系的代言人进行切割,品牌的公众形象顷刻间受到了毁灭性的损害,愤怒的人们指责品牌管理高层是罪犯的同伙,甚至点燃了路边的巨幅海报。
从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的浓烟与灰烬中,泽菲兰嗅到了机会隐隐约约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沙里贝尔,是否能接受他过去的遭遇被公众知道,甚至以此在社交平台上反复制造回响,以增加他在公众视野里的曝光度,并趁机塑造一个努力摆脱阴影的受害者形象?
沙里贝尔的回答非常干脆——反正那么多年的苦难都熬过来了,如果能借此获得一些好处的话,倒也不枉过去受了那么多罪。
确认过他的意志后,泽菲兰立即与品牌方接触,使出浑身解数说服他们签下沙里贝尔,一个刚刚逃离黑手党魔掌的性剥削受害者,以此来表明他们永远跟无辜者而不是罪犯站在一起的立场和态度。
不管是对品牌方,还是对沙里贝尔,这次合作都带来了比预期更好的效果,品牌方顺利地挽回了产品形象,沙里贝尔也拿到了好几份演出邀请和更多的时尚资源,并且从此往后再也不用担心金雀花帮的老头子利用他当年被迫拍下的性虐照片来要挟他。
原本这份代言人合同只是品牌方为了危机公关的权宜之计,双方都没能指望这次合作能够长久。但担任代言人的两年期间,沙里贝尔在欧洲斩获了好几项大奖,就连美国的导演也将好几份剧本递给了这位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却依然光芒四射的北非演员。重新评估过沙里贝尔的形象与商业价值后,品牌方不但决定与他续约,还额外提升他为全球代言人。哪怕对最顶级的明星来说,这都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沙里贝尔不想毁了泽菲兰的工作成果,这是他的情人用无数个日夜的殚精竭虑换来的。但如果不就此表明一点强硬的态度,泽菲兰恐怕在把自己累到进太平间之前都不会认真遵守他颁布的禁止零点以后工作的条例。
“因为它在凌晨三点把我的情人从卧室里带走,”沙里贝尔强调般地撞到深处,重重地摩擦着深埋在里面的核心,动作中带着某种发狂的毁灭倾向,“这理由难道不够充分吗?”
“只是偶尔,沙里,”泽菲兰喘息着,艰难地挤出几个音节,“只是,偶尔。”
“你的偶尔频繁得接近总是。”沙里贝尔故意在泽菲兰开始颤抖的时候停下来,毫无征兆的平静在包裹着他的身体引发了一阵骚乱,细小的颗粒迅速爬满汗湿的皮肤,又被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而过,“我的情人或者我的经纪人,如果你的时间只够胜任其中一个的话,那就只保留一种身份好了。至于要放弃哪一个,由你自己来选择。”
环着他肩膀的手臂明显收紧了。沙里贝尔对这种反应感到非常满意,懒洋洋地动了几下。
“最后一次,”泽菲兰发出一阵呜咽,“我保证是最后一次。如果成功拿到全球代言,你的身价和曝光度都会相应提高,再加上你前不久刚获得的几项金奖提名,距离最终结果公布的时间还有两周,正是将你的形象推销到欧洲以外世界的好机会。只要把手里的几张牌好好地打出去,你将来的电影之路毫无疑问会顺利许多。不出几年你就会成为国际巨星的,沙里,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沙里贝尔凶狠地抽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表情痛苦的泽菲兰,汗水不停地从金发下苍白的额角渗透出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蒙着一层粉调的脸颊,呈现出一种种与他的实际秉性完全相反的柔弱,令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好好欺负一番。
“难道你就不担心吗,泽菲尔【1】?”沙里贝尔抵在入口迟迟不再进去,手指慢条斯理地挑弄着泽菲兰的阴茎,手指沿着血管的走向摩挲,拇指在前端慢悠悠地打着圈,将分泌出来的透明液体均匀地涂抹到周围。泽菲尔是沙里贝尔对泽菲兰的专属称呼,用来代替俗套的安琪尔和早已过时的甜心。自从确立了关系,他就不再对泽菲兰使用“亲爱的”这个词,因为它太廉价,也太随意,在意大利的时候,被他这么称呼过的人多得就像许愿池里的钱币,而他的爱人却如圣玛丽与众天使教堂里珍藏的施洗约翰头颅,全世界只有这一个。“要是我真的成为了国际巨星,”他的语调非常平缓,听起来却如莎乐美舞蹈时的乐音,诱惑且具有致命的威胁,“你觉得我那时还会瞧得上你这位小经纪人吗?你就不怕我把你甩了,找个更年轻,更听我话的?”说着他俯身下来,手臂撑在泽菲兰的胸膛,一边捻弄粉色的乳尖,一边观察泽菲兰的表情,“……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你会怎么样?”
泽菲兰看起来有话要说。但还没等他出声,沙里贝尔就直起身体重新进入,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除了含混不清的喘息外,泽菲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直到他喉咙里的呜咽变成窒息般嘶哑的声音,沙里贝尔才停止了对他的折磨,将前端顶在已经被拨弄到极限的那丛敏感神经,手掌握住轻微跳动的阴茎。
一阵拉长的叹息后,泽菲兰紧扣在沙里贝尔肩上的手掌渐渐松弛,闭目深呼吸几次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绿色的瞳仁上蒙着一层透亮的水波,“不会怎么样的,沙里,假如你有更好的选择……那就离开我吧。”
错误的答案。沙里贝尔恼怒地避开泽菲兰递过来的吻,将这个全世界最擅长惹他生气的家伙推回到枕头上,克制住一把拧断他脖子的冲动,拉开结实的双腿,架到肩膀上,重新滑了进去,惩罚似地撞在刚经历过一次高潮的地方。
泽菲兰痛得叫了出来,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随着身体承受的冲击变得愈发猛烈,垫在下方的羽绒和马毛摩擦出窸窣的声音,与几百米开外的森林传来的呢喃交织在一起。“你有世所罕见的天赋与无可比拟的才华,沙里,”他一边承受着沙里贝尔的狂怒,一边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即使没有遇见我,你也终将赢得属于你的桂冠。我只是有幸能够陪你走过这一段路。即使有朝一日你因我配不上你的光芒而选择离去,也好过一辈子困在我的手里蒙尘暗淡。当然如果那时候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的话……”
“你得活着我才能在你身边,”沙里贝尔终于爆发,动作愈发狠厉,“如果你早早地就把自己累进了坟墓,那我要怎么留在你身边?为你殉葬吗?不,想得美!你要是敢死在我前面,我就把你扔到最破的公墓去,跟啃食腐肉的蛆虫和啮咬骨头的老鼠作伴,然后找个比你好看一百倍的男人,每年都挑你祭日那天去你的坟头做爱,把精液射到你的名字上。对了,我还要把你的小宝贝扔到大街上去当流浪猫。”
“你不会那么做的,”泽菲兰十分笃定地摇头,“你喜欢那只猫。当初正是你提出要收养它的。你还给它买了那么多玩具。”
是的,玩具,多得堆成小山的玩具,还有用阳台改建的游乐园,竖立着两米多高的猫爬架,还在墙上安装了曲折的攀缘隧道,天花板上挂着各种形状的秋千。他们一起坐在地上把材料和零件拼凑起来,纸箱子刚一清空就被猫咪敏捷地占据,为了确保它不会误食危险的东西,泽菲兰不得不再把这小淘气鬼抱出来,一边躲避它抗议地挥舞着的肉爪子,一边确认里面没有遗留的螺丝钉或者扣件。
那是个秋天,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被树叶过滤成许多摇晃的斑点,满地的物品凌乱得不像话,却全都闪闪亮亮的,令他没来由地想起许多年前父亲教他如何用废弃的纸盒做一只小恐龙的下午……还有,家。
记忆的闪光在昏暗的视野里越来越多地闪烁,汇聚成一束由他身体里的热流引燃的焰火。沙里贝尔望着那双和猫咪肖似的绿眼睛,用力顶到最深处,饱饱满满地射在里面,停留了一会儿才抽出来。泽菲兰习惯性地起身想要为他们清理,却被沙里贝尔不由分说地按了回去。
也许是性所带来的满足,也许是别的原因。沙里贝尔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他拨开情人的碎发,将一个吻印在冰凉的额头,自床头柜上取来纸巾,擦拭两人方才结合的部分。他的动作非常娴熟,而且出乎意料地温柔,比日常负责此事的泽菲兰更加细致周到,这曾是他赖以为生的其中一种技能,十几年的时光形成的肌肉记忆早已镌刻骨髓。
“代言的事情,就照你的计划做吧。”伴随着心绪的平缓,他的声音也削减了锋芒,“但你必须把企划书留到明天白天处理。”还没等泽菲兰开口质疑,他又紧接着补充,“取消度假旅行,我们哪也不去了。”
“可我已经订好了酒店,”泽菲兰诧异地望着他,“上个月就订好了,在你说亚眠大教堂的玫瑰花窗美得就像上帝的屏风的第二天。”
“退掉吧,”沙里贝尔将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墙角的垃圾桶,“彩色玻璃上的天使又不会张开翅膀飞走。”
泽菲兰沉默了片刻,轻声提醒,“但明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又怎么样?”沙里贝尔反问,“在猝死的边缘煎熬两天就为了圆一个日期上的形式?那岂不跟忍饥挨饿半月去换块生日蛋糕一样愚蠢?我还以为凭你这颗聪明的脑袋不用我多说也能自己想明白。”
泽菲兰没有再说话,他的表情突然间变得非常不自然,似乎陷入了一种艰难的挣扎。沙里贝尔忽然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刚想要开口解释,一种恶作剧的心态涌上来,淹没了已经跳到舌尖的话语。他忽然想要跟自己打个赌,如果他不说的话,泽菲兰会不会问。但还没等他想好赌什么,谜底就已经揭晓了。
“我明早给那边打电话。”泽菲兰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睫毛随着呼吸轻轻抖动,出卖了他的失望和悲伤。
他原本应该是非常期待的。沙里贝尔在心里暗暗叹息,当他提出在情人节那天公开两人关系的时候,泽菲兰脸上的表情起码凝固了三秒钟,才慢慢结冻成一种难以置信的喜悦,一连问了他好几遍是否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得到沙里贝尔的点头后,泽菲兰一夜之间设计出了三套方案,一个比一个浪漫,一个比一个富有情调,连镜头里的色彩搭配和作为背景板出现的建筑与自然风光的寓意都一并考虑详尽。他们还提前选好了戒指,那两枚被人类赋予了诸多幸福与温情含义的圆环此时就躺在更衣间的抽屉里,静静等待着登场的时刻。
既然如此在意,为什么就不肯多问一句呢?
沙里贝尔真是恨透了泽菲兰这副不知所谓的样子。若不是经过了三年的耳鬓厮磨,对这家伙的品性已经非常了解,他一定会怀疑泽菲兰根本不在乎他。但沙里贝尔对自己的脾气也同样心知肚明,假使泽菲兰跟他过去遇到的那些男人一样要求诸多,他早就把人一脚踢到垃圾堆里跟用过的安全套作伴去了。被人敲骨吸髓地贩卖了半生,沙里贝尔对他人的戒心重到近乎偏执的程度,也只有泽菲兰这样无甚需索也从不勉强的人,才能够带给他稳定与安全的感觉,才能够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近旁与他分享甜蜜而脆弱的私密夜晚。
如果要在荧幕里给泽菲兰选个匹配的角色,那应当是古典浪漫故事里的高洁骑士,美丽英俊,正直虔诚,像爱自己的灵魂一样炽热地爱人,但他的爱寄托在全然的奉献和给与,绝不计较回馈与获得。这份高贵的品德与无暇的信念曾让沙里贝尔对泽菲兰心生幽暗的憎恨,如今却变成了他可以放心躺在这个人身边的理由。
泽菲兰是这个冰冷世界里诞生的最大奇迹。
让这个奇迹得以延续至今的是他超凡的头脑与出众的能力,赋予了他随时准备好为爱孤注一掷的勇气与力量。像泽菲兰这样善于在波云诡谲的旋风里操控风向飞翔的猛禽,即使偶然间遭受背叛,一无所有地被推落到地面,也能很快抖干净翅膀上的尘土展翼重新回归蓝天。他有什么都不要的资本,因为他想要什么都能通过努力获得。沙里贝尔却是生来就在泥土里抢食的低等兽类,偶然间被猎食者带到空中,挣脱时又恰好落在高处,得以领略前所未见的风光,却也明白自己必须牢牢抓紧,一旦掉落就再也没有机会爬上来。 一个连生存都无法保障的人,要拿什么去慷慨,要怎么样大度和善良?
在这个只有少部分人能获得安宁与喜乐的世界上,美德的拥有本身就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特权。
但经年困窘的生活也教会了沙里贝尔另一些道理,比如说,别糟蹋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东西,尤其是那东西非常稀罕,贵如珍宝,而属于他的本来就不多。
“泽菲尔,”沙里贝尔清理完毕,躺到床的另一侧,嘴唇凑近温度褪去的耳朵,“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沙里,”泽菲兰摇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没有时间去保证把两件事情都做好。”
“所以我觉得,”沙里贝尔靠在他肩上,假装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不如就在家里宣布吧。只是在社交网络发条视频而已,没必要一定去那么远的地方。如果你嫌窗外的森林背景太单调,阳台上的半截铁塔也不够好看的话,可以把你的猫咪也抱到镜头里来,这年头的人们就喜欢看这个。”
泽菲兰侧过脸来望着他,惊喜和意外在他的眼睛里交汇成一种复杂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不想……”差点说出口的后半句被他及时地咽了回去,喉结在皮肤下滑动,像块卡在那里的苹果,“我本来想安排得更令人印象深刻一点。”
“那就把你跪在地上被我从后面侵犯的照片发上去好了。”沙里贝尔的唇边浮起不怀好意的笑容,“保证能登上热搜的第一位。”
泽菲兰忽然紧张起来,蔓延到耳后的柔嫩颜色衬得他眼睛更加鲜嫩,“你拍过我们……”
“没有,”沙里贝尔当然知道泽菲兰的底线在哪里,他再怎么行为乖张也不至于蠢到去玩火,但一两个口头上的玩笑还不至于把他的情人吓跑,“我是想,既然你这么在意热度,也许愿意牺牲一下摆个火辣的姿势,让全世界都记住你这头漂亮的金发被我弄湿的样子。”
泽菲兰的脸瞬间红得发烫,“我们还是回到猫咪那个提案吧。”
“或者别的。从现在起到明天晚上,你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改变提案,”欢愉所致的燥热已然消退,沙里贝尔把毯子拉过来,盖在两人紧靠的身体上,“而现在,我有另一件事情需要你优先完成。”
“是什么?”泽菲兰问,一副必将全力以赴的样子。
沙里贝尔伸手,覆盖住情人的眼睛,轻轻地合上,“睡觉。”
【1】Zephyr,我从看到泽菲兰这个名字的第一眼就觉得,它的来源应该是这个!
要找比泽菲兰还好看一百倍的男人可不好找【那种语气】不过泽菲兰这性格还挺麻烦的,不过沙里贝尔真是吃这套啊……通篇看下来沙里贝尔简直是被吃得死死的……虽然想着今天也要杀死男朋友一百次但都没有动手,这就是爱!!!!
顺带冲进派对把泽菲兰带出来真是有画面感,跨过一地的玉体横陈的沙里贝尔气势汹汹冲向泽菲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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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比泽菲兰好看一万倍……可能不是人,已经变成超越物质世界的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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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思考了一下,在太太笔下相对待遇最好的其实是沙里贝尔吧?可能被人上,但一般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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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哎!但可能是因为他一般也不会遇到什么可能致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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